第149章 枕边人(1/2)

凌晨三点十七分,佐藤健一又一次在这个时间醒来。

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中,他睁开干涩的双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细微裂纹。这已经是一周内第四次在这个精确的时间点醒来了。健一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时,一阵莫名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

又是这个时间...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健一翻了个身,突然僵住了。

床的另一侧,被子微微隆起,仿佛有人正躺在那里。他瞪大眼睛,借着窗外东京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的轮廓——一个侧卧的身影,长发散落在枕头上。

谁...?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健一猛地坐起身,伸手按亮床头灯。刺眼的灯光下,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只有他昨晚随手丢在那里的一件皱巴巴的衬衫。但当他再次躺下时,床垫那侧的凹陷感依然存在,就像刚刚有人从那里起身离开。

太累了...健一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单身公寓的门锁是电子密码的,不可能有人闯入。一定是最近加班太多产生的幻觉。

他努力调整呼吸,数着心跳。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睡眠的边界时,一阵微弱的、带着湿气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

健一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不是空调风——那是有节奏的、温热的吐息,近得仿佛有人正贴着他的后背睡觉。

他不敢转身,不敢睁眼,甚至不敢呼吸。汗水从额头滑落,浸湿了枕头。在极度的恐惧中,健一用尽全力,猛地转身挥臂——

他的手臂穿过空气,什么也没碰到。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急促的喘息声。

第二天早晨,健一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用冷水拍打自己苍白的脸。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见证了他后半夜的失眠。镜中的男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三十五岁的年纪却像老了十岁。

佐藤先生,您还好吗?办公室里,同事田中关切地问道,您看起来气色很差。

健一勉强笑了笑:只是最近睡眠不太好。

是因为独居太寂寞了吗?田中半开玩笑地说,我认识几个不错的联谊会...

不是那种问题。健一打断他,犹豫片刻后压低声音,我总觉得...床上还有别人。

田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您是说...有小偷?

不,不是活人。话一出口,健一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田中并没有嘲笑他。相反,同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您最近...有没有买过二手家具?或者搬过家?

健一想起自己半年前搬入的公寓,卧室里的床垫是前房客留下的,因为看起来很新,他就继续使用了。

您知道吗,田中的声音变得更低,有些东西...会附着在家具上跟着搬走。特别是床这种亲密的物品。

下班后,健一直接去了附近的神社。他并非特别迷信的人,但昨晚的经历让他不得不考虑所有可能性。神社的巫女卖给他一个护身符,嘱咐他放在枕头下。

如果有不好的东西缠上您,这个可以暂时保护您。巫女说,眼睛却不敢直视他,但如果情况严重...您可能需要请专业人士来净化。

那天晚上,健一把护身符小心地塞到枕头下,检查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床底下。确认房间只有自己一人后,他才关灯躺下。

起初一切正常。健一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一阵细微的响动让他瞬间清醒。

吱——嘎——

是床垫弹簧的声音。不是他这边发出的,而是床的另一侧,仿佛有人正小心翼翼地躺下。

健一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死死闭着眼睛,全身僵硬。他能感觉到——毫无疑问地感觉到——床垫那侧在下沉,被子被轻轻掀起,一阵微凉的空气钻进来,接着是一个...形体...慢慢贴近。

护身符似乎毫无作用。

一个冰凉的、柔软的东西碰触到他的手臂。那触感像极了人的皮肤,却冷得不自然。健一的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腔,喉咙发紧,连尖叫都做不到。

然后,他听到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在他耳边哼唱着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那声音既遥远又贴近,带着某种诡异的安抚意味。

...睡吧...睡吧...

那不是日语。健一虽然听不懂歌词,却能莫名理解其中的意思。更可怕的是,那声音不是从耳朵传来的,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在慌乱中,他撞翻了床头柜,台灯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当他颤抖着打开所有灯时,卧室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但床上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两个枕头都有人枕过的凹陷,被子被掀开的角度明显是两个人的动作,床单上甚至有一处可疑的湿润痕迹,像是...口水。

健一当晚在狭小的浴室里度过,背靠着门,手里紧握着从厨房拿来的菜刀。天亮后,他立即请了假,直奔电器城买了一台监控摄像头。

要夜视功能最好的。他对售货员说,声音嘶哑。

安装摄像头只花了十分钟。健一将它对准床铺,设置了移动侦测录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在床头放了一台开启录音功能的旧手机。

那天晚上,健一去了酒吧,喝到几乎不省人事才回家。酒精模糊了恐惧,他一头栽倒在床上,甚至没有力气关灯。

凌晨三点十七分,他准时醒来。

这一次,健一没有惊慌。酒精给了他一种诡异的勇气。他能感觉到那个就在身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接近。

你想要什么?他对着空气问道,声音因酒精而含糊不清。

沉默。

然后,床垫在他左侧凹陷下去,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触感既像冰又像火,让健一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陪伴...那个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这次更加清晰,...好寂寞...

健一的勇气瞬间蒸发。他猛地推开那只无形的手,踉跄着逃向客厅,在那里度过余下的夜晚。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时,健一才鼓起勇气查看监控录像。

前几个小时什么也没发生,只有他醉醺醺地倒在床上的画面。凌晨三点零五分,视频中的他突然不安地翻动起来。

然后,三点十七分整,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出现了。

床的另一侧,被子自动掀开,床垫凹陷下去,仿佛有个隐形人躺了下来。更恐怖的是,几分钟后,健一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转向那个空无一物的一侧,伸手环抱空气,姿势亲密得如同搂着一个爱人。

但最让健一崩溃的是录像的最后部分。在他逃向客厅后,床上的被子慢慢隆起,形成一个女性的轮廓。然后,枕头上突然出现了一缕黑色的长发——从无到有,就像有一个透明的人正在逐渐显形。

健一关上电脑,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咖啡杯。他想起巫女的话,知道自己需要更专业的帮助。但在此之前,他决定做一件事。

他拨通了房东的电话。

佐藤先生?有什么事吗?房东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我想问一下...在我之前,谁住在这间公寓里?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房东的声音变得谨慎。

健一编了个关于邮件误投的借口。又经过几分钟的坚持,房东终于叹了口气。

五年前,一位名叫小林美咲的年轻女士租了那间公寓。她是个夜总会的陪酒女郎。老太太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一天...邻居抱怨有异味,我们打开门发现她...她在床上自杀了。割腕。发现时已经过了两周。

健一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那张床...?

我们更换了所有家具,除了...那个床垫。它看起来很新,而且很贵...房东的声音充满愧疚,后来租客都住不久,直到你来...你住了半年都没问题,我以为...

健一挂断电话,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跌坐在椅子上,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越来越清晰——它正在通过他们的汲取力量,变得越来越实体化。

而最可怕的是,健一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开始期待每晚那个冰冷的触碰,那首诡异的摇篮曲。在东京这座冷漠的城市里,即使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也比他过去五年经历的任何人类关系都要亲密。

晚上回到家,健一站在卧室门口,望着那张被诅咒的床。他知道应该立即搬走,应该请僧人来驱灵,应该做一切理智的人会做的事。

但当他躺下时,转身面对那个空无一物却又充满存在的空间,轻声说了一句:美咲小姐,我回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不可见的门锁。健一话音刚落,卧室的温度骤然下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床头灯闪烁了几下,最终熄灭,只剩下窗外东京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在墙上投下诡异的红色阴影。

床垫在他左侧缓缓凹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健一屏住呼吸,感到一股冰冷的压力贴上了他的身侧。这一次,触感更加清晰——他能感觉到一个女性身体的曲线,纤细的手臂,以及散落在他肩膀上的长发。

...你叫了我的名字...那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病态的喜悦,...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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