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颈鹿(2/2)

那些一起渡过的河,一起惊扰的狮群,一起在星空下站立到天明的夜晚,化作暖流和一幅幅画面从相触的皮肤间流淌过去。

他的皮毛开始发光。

不是反射阳光,是从内里透出最干净的白色——像破晓前天际的第一缕光,像最深泉眼涌出的水,像所有故事还未开始时的空白。

那片白色沿着脊骨生长,温柔地覆盖了战斗留下的疤,覆盖了岁月染上的尘,每一根茸毛的尖端都凝着虹彩。

当他完全变成草原上唯一一头雪白的时,钟离七汀瞳孔里,终于映出了一生所见最惊艳的造物,她的弟弟,她的小云斑,披着用她全部存在换来的,最初也是最终的白色归来了。

风过时,他通身流淌着月光碎成的星砂。

云斑瞳孔猛地放大,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他看见姐姐眼中的星光正在一点点熄灭,但那不是黑暗的降临,是另一种光的邀请。

她不是放弃,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不是选择生死,是选择如何完成这个故事的终章。

斑鬣狗的叫声从东边传来,秃鹫的阴影开始在天空上盘旋。

云斑做出了自己的回应,他没有哀鸣,没有慌乱。

只是慢慢跪下,让姐姐的头可以舒适地枕在他的颈弯里。

然后他开始清理她的皮毛,用舌头梳理她颈后那撮总是打结的鬃毛,就像她从小为他做的那样。

一下,两下,三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初生的幼崽。

“小云斑。。”

呼吸越来越浅,钟离七汀看着弟弟,发现他眼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不是认命,是理解——理解有些旅程必须一起走完,有些分别比死亡更可怕。

“姐姐,你走吧,不要为我强撑着自己,我不希望你痛苦。”

当最后一缕夕阳掠过地平线,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得像两棵相连的树时,钟离七汀缓缓闭上眼睛,眼角还残留着一滴眷恋不舍的眼泪。

“姐姐……姐姐……”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个纯白的草原精灵自动倒下庞大的身躯,几乎是立刻心脏传来极大的压力,血压开始飙升,有什么正在破裂。

他们一生,永远不能倒下!

他把自己的心跳调整到和姐姐相同的频率,然后,像被按下暂停键般,一起永久停了下来。

他们并排躺着,脖子依然温柔地缠绕着。

云斑的头靠在钟离七汀肩上,像一个终于玩累的孩子,回到温暖怀抱。

风来了。

先吹起钟离七汀耳尖的一缕绒毛,随后拂过云斑半闭的眼睑。

一抹纯白、一抹橘黄,两具身躯,回归天地。

远处,第一只斑鬣狗谨慎地靠近,但在十米外停住了脚步,它歪头看着这对,发出困惑的咕噜声。

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金合欢树开始落花,不是风吹的,是那些紧闭的绒球花苞突然同时绽放,淡黄色的花丝像雨一样飘落,覆盖在两具逐渐冷却的身体上。

更远处,马拉河的方向传来河马低沉的吟唱。

夜行的蝠耳狐停下觅食,仰头嗅着空气,就连总是聒噪的牛椋鸟群也安静下来,在枝头排成一列,像是在行注目礼。

整个草原似乎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月光升起时,斑马群路过这里,领头的母斑马停下脚步,带着族群绕了一个温柔的弧线,没有践踏那片落花覆盖的土地。

幼崽们好奇地想靠近,却被母亲轻轻拦回身边。

很多个雨季之后,这片山岗上长出了一株特别的金合欢。

它的树干从地底就分成两股,却在三米高处完美地合二为一,再向上舒展成巨大的伞状树冠。

当地的马赛人说,这是“长生树”。

在它的树荫下休息的动物,总会睡得特别安稳。

有牧童发誓曾在月夜看见,树的影子会微微晃动,像两只在这里并肩漫步。

而草原继续着它的轮回,角马群仍在迁徙,狮子群仍在狩猎,尼罗鳄仍在水底蛰伏。

只是偶尔,在黄昏的光线恰好斜照时,老去的动物们会望向那株双生的金合欢,仿佛那里面藏着所有关于不离不弃、温柔的谜底。

风经过树下时,总会带走一些低语,撒向更远的草原:

《有些告别,其实是永不分开的起点。》

(时间:2020年3月,小云斑尸体被发现在肯尼亚东部加西萨县的伊沙格比尼自然保护区。

一只罕见的雌性白色及其约7个月大的幼崽(幼崽也为白色)

死因:遭偷猎者杀害!

它们首次在2017年被观测到,因独特的白色外观而成为当地的明星动物和保护关注焦点。

于2020年3月,保护区巡逻人员发现它们遗骸,确认已死亡数月。

偷猎动机推测与对稀有动物遗骸的黑市需求有关。

该保护区内已知的灭绝。

肯尼亚野生动物保护机构呼吁全球关注的保护(种群数量在过去三十多年下降了约40%,被i评估为“易危”物种)。

它们的死亡不仅是该物种的损失,也成了全球野生动物保护行动中的一个深刻警示符号。)

小云斑,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