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上疏死谏(1/2)
中平元年四月,洛阳。
黄巾之乱已延烧两月,冀州、兖州、豫州等地烽火连天,数十州郡告急,卢植、朱儁、皇甫嵩三路兵马虽奋力讨贼,然战局胶着,民间流言四起:“黄天已立,汉祚将倾。”
而在这满朝震动的时刻,洛阳紫宸殿中,一道奏章悄然递入御前。
奏章署名者:侍中 向栩,郎中 张钧。
两人皆出身清流,素来以刚直着称,向栩是太学旧儒,早年因直言救民获举荐,张钧则是太尉杨赐门下之人,秉性清廉,言语如剑。
他们联名上疏,不以兵略陈述,不以符箓辩诛,只直指乱源根本——
“臣等窃见:妖贼张角,聚众数十万,非一朝一夕之故,实百姓沉冤日久、苛政积弊所致也。”
“今之州郡、县乡,牧守为虎,贪残若狼,百姓无告,流为贼民者,不得已耳!”
“查其根本,皆由十常侍及其父兄、子弟、姻亲、宾客,遍布天下,或典州郡,或领兵马,皆横征暴敛,掠人妻女,民不得生。”
“张角能得人心,非其符水有神,乃其所言‘宦官亡汉’,正中人怨。”
“臣请诛十常侍之首,张让、赵忠,悬首南门,以谢天下,贼自散!”
奏章言辞如刀,直指朝廷最核心权力——十常侍!
紫宸之内,死寂一片。
刘宏一手捧奏章,一手紧扣龙案,指节泛白。他脸色铁青,冷冷看向下方文武。
“张让。”皇帝低声唤。
张让穿着华贵朱绸常服,面容淡然,却目光凌厉,向前一步,语气恭谨却字字带刃:
“陛下,此言过激。向栩、张钧二人,素与清流往来甚密,平日常讥笑圣恩宠宦,此疏,不过借黄巾之乱,图打压宫内,分权之计耳!”
“若今日诛常侍,则明日何人不以乱民为由而上疏?陛下,社稷大权,不可旁落。”
殿上沉默。大臣之中亦有惧言者,或沉默,或低头。
刘宏捏紧奏章,久久未语。他知向、张二人所言非虚——十常侍外戚遍布朝野,民怨沸腾,黄巾大乱,确实与此脱不开干系。
但——他更知,自己的皇位与日常,已深深依赖于这些人维持。
他缓缓起身,寒声道:
“通贼之言,动摇朝纲,朕岂能容!”
“传旨——向栩、张钧,通黄巾妖言,污蔑朝臣,交廷尉讯问!”
殿外金吾卫如狼似虎,一刻之内,向、张二人便在官署前被拿下,铐以铁镣,压入狱中。
廷尉大牢,春雷震动,细雨如丝。
向栩伏于草席之上,脸色苍白,却双眼炯炯,喃喃道:
“我等既知结局,仍愿上疏,求者不是苟全,而是苍生一线清明。”
张钧沉声道:
“诛我,未能止贼;不诛贼,民终不宁。”
三日后,二人俱以“通贼之罪”斩于狱中,无公审,无赦令,草草结案。
其尸体无人敢收,仅太学生私下哭祭于郊野,立木为碑,写曰:
“有直臣而亡,有奸宦而盛;有忠言而斥,有妖贼而兴——此汉之将亡也。”
其后,宫中重门紧闭,张让等人得赦,愈加骄横;皇帝每日由张让辅食、赵忠秉奏,诸将言之不及者,或罢或贬。
而天下传言四起:“清官死于忠言,贼兵起于冤苦。”
黄巾之声,反而更盛。
顿丘,曹操接得友人书信,得知向栩、张钧下狱,沉默良久,焚信叹道:“天子不听忠言,唯贼得民耳。”
潞涧口,刘备接得商人口耳相传,亦面色铁青,对关羽道:
“张钧者,吾曾一见于太学门下,为人仁直。今日竟因劝诛权宦而死……汉之纲纪,果真摇矣!”
向栩、张钧之死,并未阻止黄巾,反而成为民间流传的“血谏火种”。
其事被秘密抄写,化为坊间讲本,传于青徐幽并,成为百姓茶后常谈:“若忠者皆死,奸者尽权,黄天不立,又将奈何?”
而有一纸残本,后被刘备珍藏于书囊,时常取阅。
他知——那不是普通的谏章,而是一颗乱世将兴之心的证明。
张角披黄道袍,立于郡城西侧“黄天坛”之上,脚下是祭坛、符篆与方坛供品,眼前却不是信徒、军阵,而是一份自洛阳传来的密信。
那是一名潜伏在洛阳坊间的“道徒”,冒死传来的向栩、张钧血谏之事。
张角坐于石阶之上,反复诵读那封手书摘录:
“臣请诛十常侍之首,张让赵忠,悬首南门,以谢天下,贼自散。”
“二人并非贼党,亦未为我言;但所刺之处,皆我意所不敢言而言之者。”
“陛下不察,忠谏为逆,遂命狱斩。二人死时,言‘黄天起非妖术,实官逼民反耳’。”
张角沉默许久,黄风拂袍,纸信边角轻颤。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复杂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兴奋,而是隐隐的沉痛。
他缓缓站起,目光望向远处正操演的义军营地,那些士卒头缠黄巾、鼓噪喧天,腰间挂着粗制兵器,正呼口号:“张天师赐符,百战百胜!”“杀尽贪官,黄天当立!”
张角喃喃自语:
“若世间真有贤臣,肯代百姓请命;若天子真肯听言,诛一张让以谢天下——我,张角,又何必造反?”
他猛然一叹,口吻转寒:
“但如今——忠者被诛,贼享荣宠!若不揭竿而起,死者枉然!我张角,既已立黄天之名,便不容退。”
当夜,张角独召张宝、张梁入营
烛火微暗,大帐沉沉。
张角徐徐道出洛阳血谏之事,张宝怒发冲冠:“好一个‘汉天子’!直言可杀,谏者可斩,他何异暴秦?”
张梁则眉头紧锁:“兄长……天下皆道黄巾为‘妖’,如今忠臣之死反坐实了我们‘义兵反贼’之名。可否趁势,改言为‘清君侧’,昭示我军非乱民之举?”
张角却摇头,声音如铁:
“迟矣。张让之流已借我等之名,杀直臣而自安。今之大汉,外为黄巾之贼,内为宦官之国。朕——天命在我,不可退。”
他目光一凝,望向夜色如墨的远方:
“传令三十六方:布榜天下,向栩、张钧二人,虽未拜道为徒,亦为‘黄天之友’。命立‘二贤碑’,铭之:其身虽灭,其言长存;其血虽干,其志未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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