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陆上魏,海上吴(1/2)
建安二十七年末,江水灰冷。
建业大司马府,窗棂半开,江风吹得烛影乱跳。孙权披着紫袍坐在上首,桌案上摊着一张地图——
却不是中原山河,而是一整张被蓝色涂得发沉的海图。
鲁肃、陆逊、顾雍、步骘等人分列两侧,孙绍也在帷帐一侧,身着素衣,未戴首饰。
孙权抬手敲了敲海图:
“陆上之路,被曹家一寸寸封死。
那么——从今日起,江东改从海入局。”
鲁肃沉声:
“主公的意思是?”
孙权目光极亮:
“陆地争不过,那便不争。
既然曹昂要把孤赶到大海上去——
那孤,就在海上立国。”
陆逊轻轻吸气。
顾雍忍不住开口:
“陛下(此时孙权已在吴称帝),陆上不守,宗庙何依?”
孙权摇头:
“建业、会稽、豫章,江南三郡为根;
其余之地,能守则守,不可守则弃。
吴国之后世,不以地广为尊,以海远为尊。”
他缓缓立起,用手指在海图上一划——
从建业沿海岸南下,绕过交州,再向南洋群岛勾勒一圈:
“此后,吴国疆土,一半在海上。”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仿佛整个厅堂都变轻了。
很疯,却也很清醒。
孙绍在帷帐后紧紧攥住衣角——
她忽然明白,自己那封和离书,成了吴国真正“断陆向海”的分界线之一。
接下来几年,江东的变化肉眼可见地疯狂:
孙权仍以建业为帝都,象征陆地正统;
但在**夷州(今台湾一带)**建设行宫与大港,号称“东海行都”;
又在交州以南某大岛设“海上都督府”。
江东商贾、贫户、大姓旁支、被战火驱逐的流民,陆续被鼓励——甚至半强制——迁往海岛。
鲁肃苦笑:
“主公这是,把陆上的祸根,往海上分。”
孙权不否认:
“陆地留得下一半根,海上再长出一圈枝叶。”
建业东门外新设大船坞,专造远洋高舷巨舰;
吴军编制中正式出现“海道都督”、“水师中护军”;
老一代名将如韩当、蒋钦守长江要隘,新一代如陆逊之子陆抗、吕蒙旧部子侄,专管海军。
每逢涨潮,大船出坞入海,百姓站在江边看得目瞪口呆:“这船,比城墙还高!”
“吴国这是要去哪里打仗?”
有人苦笑:
“不是打仗,是去找活路。”
南洋贸易很快成熟:
吴国向扶南、林邑、夷洲诸地输出:铁器、盐、锦绣、陶瓷;
换回:香料、象牙、珍珠、异木、药材、南方良马。
孙权下诏:
“凡出海者,若能开一新港、定一市约者,封海侯、赐田宅。”
一时间,江东“海商世家”崛起,与旧时的山阴、会稽地主并列为新的权力阶层。
吴国开始有一种前所未见的气质——
半个国家漂在水面上。
与此同时,曹魏这边,一点一点把“陆地图”补齐。
刘琦在徐州终究挡不住大势——
益州内部原本就摇摆,张鲁旧部、地方豪强互相牵制。
司马懿提出:“蜀道虽难,但一旦入蜀,
西南尽在掌中,吴国失西援。”
曹昂采纳,分两路:
一路自汉中南下,联络张鲁旧将;
一路自巴郡沿江而上,安抚本地豪族。
由于刘备已死,益州没有了“仁德之主”的号召力,
加上刘琦本就偏向朝廷,最后公开上表:
“愿请益州归汉室,托付于丞相曹公之手。”
表面是献帝受降,实际上是曹魏接管。
蜀中百姓口耳相传:
“天上三分诸葛亮,人间一统归曹家。”
诸葛亮在徐州闻讯,只是沉默很久,对刘琦说了一句:
“自此而后,天下再无‘蜀’可言,
只有魏、吴与海。”
张辽、徐晃等人出镇凉州,安抚羌胡,修复河西走廊;
西域诸国重开使者来往,俯首听命;
北方鲜卑因早年被曹彰镇服,多半选择纳贡而不再南侵。
地图上,黄河以北、陇右以西、蜀中、荆襄全部染成同一种颜色——
魏的颜色。
魏国并未贸然越岭征服岭南诸蛮,但:
交州部分港口纳入魏之关津,收税设守;
派出使者与南方部落“约为外臣”,不必更换风俗,但要岁贡。
到了建安末年的某一张朝会大图里——
南北方的陆地版图,已经几乎全在曹魏这只手之下。
唯独东南一角与海外诸岛,被朱红色标出——
那是吴国与海的颜色。
某年秋末,逸园。
河畔芦苇半黄,月色如洗。
曹操坐在石案边,手边是新送来的天下地图。
曹昂与曹彰、曹丕、曹植皆在,一旁还有郭嘉、司马懿。
曹操缓缓摩挲着地图边缘:
“昔我年少时,只想护住兖州一隅。
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见……此局。”
他伸指点了一下:
黄河、淮河之间: “陆上曹魏”;
长江以南、海上群岛: “海上孙吴”。
曹彰低声:
“父亲,如今除了江东与海外,天下皆归于您与太子之手。”
曹操微微一笑:“非归于我,是归于制度。”
他看向曹昂:
“你让孙权入海,是对的。
天下终须有个陆上的共主,而海上……任由他折腾去。”
郭嘉笑着咳嗽两声:
“孙权若能在海上立千年基业……
也算是一种天命。只要他不染指陆地,便成。”
司马懿静静看曹昂,眼中深处闪过难以捉摸的光:
“陆有魏,海有吴。这天下……已经不是从前的天下了。”
曹操却忽然叹道:
“可惜——
玄德不在,不能与他再饮一场。”
屋内一瞬寂静。
曹昂替父亲斟酒:
“父亲,刘备若在,也会认这局的。”
曹操抬头看着满月:
“也罢。
天下从此分为两‘道’——
陆道归我曹氏,海道归孙氏。
只要汉祚尚存一线,我曹孟德,便算对得起这一世。”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笑。
同一时刻,远在东海。
夷州新都,港口如林,万桅争立。
带有吴国三羽鸟徽记的战船与商船排成长龙。
孙权站在新建的“海上奉天台”上,身边是孙绍、陆逊、鲁肃之子鲁睿。
海风把他的黄袍吹得猎猎作响。
远处,是扶南、林邑、南洋诸国的使节。
近处,是一批批刚登陆的新移民。
孙权缓缓抬手,对孙绍笑道:
“看,这便是朕的新国土。”
孙绍望着一望无际的海,眼里又酸又骄傲:
“陆地守不住的,海会记得。”
孙权大笑:
“曹昂把孤赶到大海上来——
那孤,便在大海上,做一代海帝!”
他转身,对百官宣诏:
封夷州为“东海郡”,实则吴国的海外核心;
册立“海道都护”、“海贸大监”,建立完整海上官僚体系;以“吴钱”、“海贝”为双重货币,确立海贸税制。
海面上,吴国新铸的铜钟被敲响。
声波顺着海风,一路传得极远。
数年之后,史官提笔,在竹简上写下这样一段话:
“自建安末,天下大势既定。
魏主治陆,地跨九州之地,车同轨,书同文;
吴主治海,舟楫所至,皆为来宾。
陆有陆礼,海有海律。
中原衣冠,朝于洛阳与邺;
海上诸侯,贡于建业与夷州。
天下虽分,而大乱不再。”
洛阳的皇帝仍在,汉祚如灯心残火,被曹氏护着,不灭不盛。
邺城的太子曹昂执政如帝,名为丞相、世子,实为陆地共主。
建业与夷州的孙权在海上称帝,国书上写着:
“吴皇承海命。”
逸园:
曹操倚在廊下,看见远方使者带来了南洋的奇花异木,笑着对曹昂说:“天下之大,非一人可尽得,已经够了。”
夷州:
孙绍在甲板前,回望北方,只低声道:“曹郎,此生陆地无缘,再见,唯有梦中。”
徐州城头:
诸葛亮披鹤氅,看着一支从北方来的商队与一支从南方来的海商在城下相遇,轻声笑道:“陆上魏、海上吴……这也算是另一种天下太平。”
风吹过,乱世终局,竟是两种文明并存的格局。
邺城,初春。
城南的河道已经解冻,冰层被铁锹一点点砸开,混着泥水往下游流。城里却在另一种“开河”——户籍与田地。
丞相府后堂,炉火烧得很旺,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九州户口图”,每一州上都插着细小的竹签:
——黑色代表军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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