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季珪之狱(2/2)
厅中瞬静。
崔琰放下酒杯,声音清晰:“曹公何曾欺士?
若无他揽兵马护汉室,
汝等岂有闲心在此宴饮?”
他眸光扫过众人:“世乱当辅强不助弱。
今日劝诸君:
勿以虚义压实势。
忘之者,祸在自身。”
世家年轻人面红耳赤。
崔琰缓缓拂袖:“纵天下风骨尽断,崔琰仍直。”
他这一席话,既护曹操,也护士族——却也逼人心中暗恨。
廊外,有人暗暗端着酒杯,入心记下。
夜深,魏王府内,一盏青灯明灭。“主公,崔琰虽释,但士族不满。”
那暗影淡淡吐出一句:“不满最好。”
“为何?”
暗影冷笑:“士族怒怨,必拉拢魏氏子嗣。至于挑谁——”
他食指点在桌案刻纹上:“挑易动心的那一个。”
案角火光跳动,影子斜斜拉长……
恰似一根线,牵向二公子——曹丕。
另一处。铜雀台。
郭嘉坐在窗边,剧咳不止,脸色苍白。
曹丕推门而入,眉心紧锁:“奉孝,能说话吗?”
郭嘉抬头,虚笑:“你心中起火,怎不说?”
曹丕沉默片刻:“今日朝中,有人对我提示:
‘世家已将厚望寄于长兄。
陛下宠幸三弟。唯二弟居其中间,有望承衡。’”
郭嘉轻轻叩杯:“他们想挑你。”
曹丕抿唇:“我知道。”
“可心里……还是乱。”
郭嘉望着窗外月轮,淡淡道:“二公子,你情绪起伏,就是被看见的破绽。”
曹丕的眼神一震。
郭嘉继续:“你若真想争……
首先学会——不让风吹动你的湖。”
“有了湖,才有波。没了湖,谁激得起浪?”
曹丕握拳,呼吸渐缓。
郭嘉看他安定,才轻声补上一句:“记住——
真正的继承权,不从天子手中出,
不从士族心中出,
而从——父王的眼神里出。”
曹丕闭上眼,终于想清了什么。
离去前,郭嘉忽又咳得剧烈。血丝染在帛巾上,他抬眼微笑:“三兄弟中,未来真争,
不是你们的本心,
而是——外人的心。”
铜雀台灯火微晃。
宫廷深处,万籁俱寂。刘协独坐御书房,案上仅燃一盏宫灯,昏黄的灯光在静谧的空气中摇曳。他手捧一卷《诗经》,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书页,仿佛能从那古老的文字中找到些许慰藉。
门扉轻启,曹植步入殿中。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刘协抬起头,目光落在曹植身上,轻声问道:“子建,你可知道崔琰被诬陷之事?”
曹植微微颔首,应道:“臣知晓。”
刘协叹息一声,语气中流露出无奈与惋惜:“朕其实非常需要崔琰。有他在,朕才敢说真话。”
曹植闻言,轻抚胸口,感慨道:“崔中尉确实有铮铮风骨。”
刘协凝视着曹植,突然问道:“子建——朕问你一句,若有一日,风骨与权势相冲,你会站在哪边?”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曹植怔住了。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良久,曹植终于缓缓开口:“臣……愿站在史书开卷之处。”
刘协闻言,沉默了许久。他的目光如炬,似乎要穿透曹植的内心。最终,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按住曹植的肩膀,说道:“你已给朕答案。”
他的语气中,既有对曹植的信任,也有一丝淡淡的喜悦,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必然。
在暗处,侍中目睹了这一幕,心头不禁一颤。他暗自思忖:“天子……竟然将如此深厚的感情寄托在三子身上。”
这种信任,无疑是危险的。然而,在这宫廷的权力漩涡中,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坚守自己的本心呢?
三日后的清晨,薄雾弥漫,笼罩着整座城市,仿佛给它披上了一层薄纱。
曹昂身着一袭素色长衫,步履轻盈地穿过街道,来到了崔府门前。他轻轻叩响了门环,不一会儿,门开了,露出了崔琰那张熟悉的面庞。
崔琰见到曹昂,连忙躬身行礼,然而曹昂却迅速上前,亲手将他扶起,笑着说道:“先生,不必行此大礼。”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走进庭院。庭院中,几竿翠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竹影斜斜地落在地上,形成一幅优美的画面。
曹昂与崔琰在竹下的石桌旁相对而坐,仆人奉上香茗。茶香袅袅,二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起来。
突然,崔琰放下茶杯,轻声问道:“公子,你可知道今日之险?”
曹昂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答道:“我自然知晓。”
崔琰叹息一声,说道:“你救我,其实并非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士大夫的风气啊。”
曹昂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崔琰接着说道:“你护住了这股风骨,实在难得。但你也要记住,切莫让这股风骨成为你的负担,更不要让它成为悬在你头上的一把刀。”
曹昂听后,神情一肃,郑重地向崔琰作了一揖,说道:“先生的教诲,我定会铭记在心。”
突然,一阵敲门声——门外是一名袖纹古怪、面色阴白的士族子弟:
“季珪大人,有请。”
崔琰眉头微皱。曹昂低声:“先生小心。”
崔琰笑了笑:“我不受他们的怨,
便受他们的疑。
此是命。”
他袖袍一振,踏步而去。
曹昂望着他背影,心底忽然寒了一分:这世道,
最容易死的,
是直。
那夜,
魏王府密室中。幕僚向暗影复命:“二公子未中挑拨。
反而更稳。”
暗影冷哼:“那便换法。”
他缓缓推开一卷新策:“既挑不了心,
就挑——朝堂之势。”
火光映在他眼中。曹氏三虎,
终有一日要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