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曹丕返洛(1/2)

建安二十年夏,洛阳的风热而燥。

宫阙高台下,檐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曹丕自北门而入,尘土未去,神情却庄重。

他旅途连夜兼程,从徐州一路赶回,不先见父,不入府,反直往关羽的宅邸而去。

府门外,禁军守卫森严。

听得是“魏公次子曹丕”,立刻放行。

关羽身着轻甲,正在庭前磨刀。偃月刀的刃光如雪,映在他冷峻的眉眼间。

听得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来人是曹丕,神情微敛,起身一揖。

“子桓公子,徐州一行归来,可安?”

曹丕拱手还礼,笑道:“一切安好。玄德公与三将军皆安,特命我带信交于将军。”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蜡封黄信,封面书着“关云长亲启”四字,字势挺拔遒劲,正是刘备亲笔。

关羽接过信,沉默片刻,低声道:“……他还记得我这个兄弟。”

语气虽平,却隐隐有几分哽咽。

曹丕微微一笑:“不仅记得,还时常提起。玄德公说:‘若无二弟,吾不知何在。’”

关羽听罢,眉头轻颤,展开信纸。

信中字迹如行云流水:

“二弟云长:

徐州既定,百姓安,张飞整军,民心渐聚。吾得贤佐诸葛亮,智略非常,深可托大事。

子桓来访,言父公勤国忧民,忠于陛下,吾心安矣。

吾等皆受汉恩,当共辅天子,不可忘本。

君在洛阳,愿以忠义自持,辅公以正,不使奸臣乱国,不负天下之望。

弟若安,兄心自定。

——玄德手启”

关羽读到“共辅天子”四字时,手指微微一紧,纸边被生生掐出一道痕。

他静静地读完,良久未语。

曹丕在旁候着,不催。

窗外风过,吹动案上烛火,烛影摇摇。

关羽缓缓叹息:“玄德仍是那样的心性——仁厚、信重。可天下未平,此心未免太柔。”

曹丕道:“我父亦知。正因如此,他才放心徐州交于玄德。”

关羽沉默半晌,抬眸望向曹丕:“玄德信中言‘忠于陛下’。你以为,你父忠于陛下乎?”

曹丕神色未变,只是语气更缓:“忠,未必是俯首。

若天下可安,谁坐龙椅,于天下何妨?

我父常说:‘我不为帝,只为民。’”

关羽听罢,望着他许久,终于点头:“此言,我信。”

院中灯火摇曳,关羽将刘备的信卷好,放入竹匣。

沉默片刻,他抬起眼,看着曹丕,语气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情绪:

“徐州那边……可真如信上所言?百姓安乐,城中无战?”

曹丕点头,缓缓答道:“确然如此。徐州府衙重修,街道平直,市中无扰。我所见,农夫昼耕、商贾夜行,孩童能读书于社学,军中亦无扰民之事。”

关羽的眉头松了几分,眼神却仍锋利:“那我兄与三弟呢?他们——可安?”

曹丕露出一丝笑意:“玄德公精神甚好,日日理政。张将军……依旧豪放。宴席上曾三次劝我饮酒,说‘二哥若在,当斩千杯’。”

关羽不觉也笑了,鬓角的红须在灯下微颤:“他那性子,从未改。”

笑声一止,神色却忽然凝重。

“徐州虽安,乱世未平。大哥的心……可还系于天下?”

曹丕望着他,略微沉吟,答得极诚:“我看他心,仍在天下。只是这‘天下’,在他心里,不是山河,而是百姓。”

关羽低声一叹:“他自少年起便如此。心太软,也太重。”

又抬眸看曹丕,语气更缓:“你说,他得了个诸葛亮,真如传言那般奇才?”

曹丕眼底微微一亮,似乎回忆起那夜徐州书堂中的烛影。

“的确奇才。”

他缓缓开口,语气像是在回味一场无法忘怀的谈话:

“那人年纪不大,言语如风,却每一句都能入骨。我与他论天下之势,他只笑道——‘曹公得势于北,刘公得心于南,若势与心并,天下可安。’”

关羽眉梢微挑:“此言有见地。”

“他又说,”曹丕继续道,“‘治天下者,不可独强。强则人畏,畏则不久。’”

关羽沉默良久,缓缓点头:“此人,确非常人。若我兄真得其辅,未必是坏事。”

曹丕看着他,目光有几分探寻:“将军不疑他?”

关羽轻哼一声,目光如刀:“疑?我不信术数,不信天命。若他能劝我兄忠于汉室,不违正道,我自敬之。若他有异志——哪怕天纵英才,我亦斩之。”

曹丕沉默,随即轻声笑道:“将军之言,倒有我父的风骨。”

关羽冷冷一瞥,目光却缓了几分:“子桓,你父不同。他有雄心,我兄有仁心——若两人都心正,这天下或许早已太平。”

曹丕抿唇,低声道:“天下太平,未必有人敢坐在那个位子上。”

两人对视,烛火在他们之间摇曳。

一人是忠义的将,一人是权势之子,

可在这短短一夜,他们都看出了对方身上那一丝隐约相似的孤独。

关羽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温酒,语气少了几分戒备。

“子桓。你父雄才盖世,但若真有一日,他登极自立——你,会如何?”

曹丕看着酒中倒映的烛影,缓缓答道:

“若他为天下登极,我随之;若他为己登极,我阻之。只是——我尚不知,他为哪一个。”

关羽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轻叹:“你与我兄,倒有几分相似。”

曹丕抬眸,微笑:“也许天下的好人,都太像。”

酒尽灯残。

曹丕起身告辞,步出府门时,天边微亮。

晨风里,洛阳的城铃叮当,仿佛在唱着一首没人听得懂的歌。

关羽立在门口,望着那背影,喃喃自语:“子桓非凡人……若他真继父志,天下未必无望。”

而曹丕走在长街上,心头却回荡着关羽那句冷冷的话——

“若他有异志,我亦斩之。”

他抬头望向渐白的天光,微微一笑。

“将军啊,若真有那一日——恐怕你也不会有机会动刀了。”

建安二十年六月,洛阳初夏。

朝阳从重檐飞瓦间洒落,宫墙的丹漆在光中泛着微光。

曹丕刚从关羽府中出来,衣袍尚带着酒气,却未回魏公府,而是直接转向宫中。

他此行不奉父命,也未禀于尚书台,只凭一道“面见陛下”的口谕。

禁军认得他,虽疑,却不敢阻拦。

宣德殿内,汉献帝刘协正对案批阅奏章。

案旁焚着沉香,香烟氤氲,将那双久居深宫的眼睛映得有些昏沉。

侍中小声通传:“魏公子曹丕求见。”

刘协微微抬头,目光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

他放下笔,淡声道:“宣。”

曹丕行礼入殿,拜伏至地。

刘协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才温声道:“子桓免礼。卿远行徐州,辛苦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