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议讨黄巾(1/2)

卢植又翻阅今早新到的一封奏报,来自皇甫嵩:

“贼中有‘文方’‘武方’之分,非单刀兵强悍,亦兼鬼道、号令、传言之术。吾军斩贼数百,贼中却宣称‘为天公所试’,伤亡者称‘返登仙籍’,军心不乱,反增其气。恐非寻常乱民可比。”

卢植将书信放下,沉吟不语。良久,他一掌重重按在案上。

“此非乱兵,此为异教立国之始。”

副将愕然:“将军此言何意?”

卢植缓缓踱步,语声不高,却如锥刺人心:

“彼非仅反官府,乃欲立‘黄天’,革鼎汉祚,非求财,乃求道;非谋土,乃谋命。此等贼徒,杀得一万,若思想不灭,三年后仍起。此贼,心中有书,有神,有名分。”

他顿了顿:

“我朝将军多轻此为术数妖妄,然我以为,此乃大患。昔年王莽假古改制,尚需经籍为名。张角三人,虽无太学一日,却知人间疾苦为何;故能得百姓之心,不惧死,不畏败。”

帐中顿时肃然。

次日晨,卢植训军

清河郊野,曦光微启,卢植骑马巡阵。

他面如铁色,对部卒训诫道:

“贼众虽称‘义兵’,实则挟妖道蛊众。然其教有纲,其兵有律,不可轻敌。汝等若以草寇视之,必败。”

“但贼虽势烈,其志虚浮。所谓‘黄天当立’,然天地谁立之?百姓未得温饱,岂能久信‘仙籍’?”

“吾军若严纪、厚恩、明赏、速战,则其伪德可破,其妖名可撼,其兵可溃。”

他特别嘱咐军中传令官:

“严禁劫掠百姓,违者立斩。”

“军中设伤员所,予以药石。令文吏于城门贴榜,书曰:‘贼不犯者,官军不扰;愿归正者,宽宥不问。’”

“以正破邪,以德胜术。”

清夜私语

当夜,副将帐中私语:

“卢公真乃儒将。此行若成,岂不大有声名?”

亲近幕僚却低声叹息:

“将军未求声名,只恐朝中昏聩。张钧、向栩之死,亦是他旧识。此番出征,将军自知是搏命之行,非求功勋,而为心中之道。”

张角以“天公将军”称教主,布符水设坛,名曰“黄天义兵”;

而卢植则以“左中郎将”号儒帅,明赏罚、练军纪,意在以仁政与信义破黄巾之“术”。

一教一儒,广宗对清河,战云压境。

而此战,不仅关乎兵锋胜负,更关乎一场价值之争:

黄天当立,抑或汉德可续?

中平元年五月,洛阳,太极殿。

黄巾起事已满月,冀、兖、青、豫四州烽烟遍地,朝廷所遣兵马接连告急。宫中不时传来奏报:“张角聚众数十万,广宗失守”“冀州刺史败走”“民间哄传‘黄天当立’”,风声鹤唳。

刘宏昼夜难寐,急召群臣于太极殿议讨黄巾。

五月十日清晨,天色阴霾,北风猎猎吹动朱纱宫帘。太极殿内,百官肃立。

宦官张让、赵忠、吕强等常侍居丹陛旁,面容肃穆;尚书台、三公以下依班列立,或额头渗汗,或目光闪烁。

鼓声三震,刘宏登御座,龙颜疲倦,目光阴沉:

“黄巾作乱,四方震动,州郡告急,百姓流离。诸卿可有破贼良策?”

殿内鸦雀无声,众臣面面相觑。

忽一人出列,身着青色官袍,腰束黄绶,年约五旬,面色黝黑,目光炯炯。

“臣北地太守皇甫嵩,敢奏陛下!”

刘宏目光微亮:“嵩卿有何计?”

皇甫嵩顿首叩拜,朗声道:

“陛下,黄巾虽众,实乌合之众,非良将难制。今四方告急,军资匮乏,官军求饷无门,军心易乱。恳请陛下出皇库金帛以充军费,征募锐士,分道合击,必可平乱。”

“此外,黄巾妖言惑众,言‘朝政腐败,阉官专权’,今民间怨气深重。尤有党锢之禁未解,贤士大夫心怀不平,若不解禁,则士人易被妖道所诱,或将同贼呼应,动摇根本。”

“请陛下赦党锢之禁,以平天下人心,使天下士人皆知朝廷不弃忠良,愿为朝廷驱策破贼,收人心以破妖众,此平乱之策也!”

皇甫嵩言落,朝堂内哗然。

中常侍张让面色骤变,冷哼一声:“此时乱国之际,竟谈赦党禁,岂非另启纷乱?”

赵忠亦上前:“陛下,党人诽谤朝廷,昔年朋党乱政,若轻赦,恐养虎遗患。”

百官心惊,却有人暗暗称快。尚书令陈蕃微抬眼,目中闪过一丝期盼,司空张温亦心中震动:皇甫嵩此言,正击中天下士心。

刘宏眉头紧皱,手抚龙案,良久抬头,声音低沉:

“吕强,卿以为何如?”

吕强,字伯刚,为中常侍中少有稳重之人,向来言辞审慎。

吕强上前一步,双手交抱,沉声奏道:

“陛下,黄巾之乱,起于民怨,而民怨多起于豪强与阉党横征暴敛,党人虽禁,然禁久怨深。若朝廷不赦,贼众或乘隙蛊惑士人,内外勾连,其势更不可遏。”

“今赦党锢,可安士心;募壮士,可充军锋;出库帑,可济军费;三者并行,则贼破有期。”

刘宏面色变幻,良久,重重吐出一口气:

“黄巾之乱,朕寝食难安,卿等言有理。”

是日午后,刘宏下诏:

“今黄巾贼寇横行,天下板荡。念党锢禁久,士心失和。今特赦天下,除党锢之禁,使贤者各效忠于国,合力共破妖贼。”

“特开内府库金帛数十万缗,备军资之用。”

“命皇甫嵩为中郎将,朱儁为左中郎将,各领兵讨贼,军需悉从太仓发给。”

当晚,洛阳城内沸腾。

太学门外,曾被囚禁、流放、闭门的士子纷纷奔走相告:

“大赦!党禁解矣!”

三年禁锢,如锁枷于天下士人颈上,此刻骤然解开,无数学子、隐士泪流满面,高呼“陛下万岁!”“天子英明!”

而在暗巷中,仍有人冷笑低语:

“赦党锢,不为仁德,乃为黄巾。”

“然黄巾若不乱,哪来赦令?”

夜深时分,紫宸殿内,张让黑衣入见,拜伏在地,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陛下,此举虽解一时之乱,然若党人得势,日后必反。”

刘宏倚在御座上,目光疲惫,半晌才道:

“若贼平日久,朕自有法度。”

张让不敢多言,唯有叩首而退。

刘宏仰头望着深夜宫灯,似自语,似在发问:

“若不解禁,黄巾四起,江山可守乎?”

“若解禁,朕能御得住这些天下士人乎?”

无人能答。

党锢之祸,自延熹九年始,至中平元年五月止。

三载风雨,数百士人,或死于狱,或流落他乡,或避隐山林,皆因一诏而重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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