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竖瞳冷观,人心如狱(1/2)
紫宸殿内的死寂像被冻住的墨汁,浓稠得化不开。数十支盘龙烛的火苗缩成了豆大的光点,偶尔爆出的噼啪声,非但没打破沉寂,反而像在死寂的布面上戳了个小孔,漏出更冷的空茫。楚琰与楚曦的呼吸交错着,轻得像断线的棉絮 —— 楚琰的气若游丝,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濒死的滞涩;楚曦的呼吸则裹着细碎的颤,像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可能被体内的异力掐灭。
沈逸背靠着殿门,玄铁战刀杵在金砖上,刀柄缠绳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发潮。他像尊被霜雪覆住的雕像,肩背绷得笔直,唯有目光始终黏在软榻上的身影上 —— 那目光里裹着疼,像被火烤过的铁,烫得他自己心口都发紧。他能看到楚曦鬓边的碎发沾着冷汗,贴在苍白的颊边,更能看到她眉心那道暗金竖痕,正随着呼吸轻轻搏动,像藏在血肉里的活物。
楚曦没彻底昏迷,意识陷在半梦半醒的泥沼里。经脉里的灼痛像有无数细针在钻,识海深处的钝痛又沉甸甸压着神经,可这些都抵不过殿门开启时,外界投来的那些目光 —— 惊骇是淬了冰的碎玻璃,扎得人皮肤发紧;恐惧是黏腻的蛛网,缠在身上甩不开;连猜疑都带着铁锈般的恶意,像小虫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她攥着锦被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掐进掌心,却没感觉到疼 —— 注意力全被眉心那股异物感勾住了。
指尖轻轻碰上去,能摸到皮下有细微的凸起,像埋了颗温凉的玉珠,暗金竖痕闭着时,边缘的暗红纹路会随着心跳起伏,每搏动一下,就有缕极淡的邪异气息从皮肤里渗出来。她甚至能 “看见”—— 不是用眼睛,是用识海深处的感知 —— 那道竖痕里裹着的力量,像沉睡的毒蛇,正与识海里的墨色深渊遥遥呼应。
识海早已不是昔日模样。金色海洋缩成了角落的一汪浅池,浪头微弱得掀不起半分波澜,连光芒都黯淡了,像蒙了层灰;而墨色深渊却涨成了汹涌的黑海,浪尖卷着暗紫色的电光,每漫过一寸金色疆域,识海就会轻轻震颤,仿佛要被那股终结般的力量蚀穿。“渊” 之意识虽然暂时沉寂,却像在识海深处打下了烙印,哪怕她不动用力量,也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存在,像附在灵魂上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楚曦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逸的心脏猛地一缩 —— 她的眸子变了。原本清亮的眼底像撒了把碎金,暗金流光在瞳孔周围流转,哪怕还没彻底变成竖瞳,可只要烛火晃动,瞳孔就会拉长,边缘泛着冷硬的光泽,像某种冷血生灵的眼,带着种剥离了人情的审视感。
“曦儿,你感觉如何?” 他快步上前,声音放得极轻,怕惊扰到她体内不稳定的力量,手指悬在她肩头,却不敢轻易碰 —— 怕碰到她皮肤下那些若隐若现的鳞光,更怕触到她眉心那道诡异的竖痕。
楚曦没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偏头,耳廓轻轻动了动。随着意识清醒,她的感知突然像被解开了束缚的网,以紫宸殿为中心,往四面八方铺开 —— 不是用耳朵听,也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一种更本质的方式,捕捉着周围的能量与意念流动。
殿外三十步外,回廊拐角处,两名官员正压低声音议论,语气里的恐惧像泡发的毒蘑菇,疯狂滋长:“…… 你没看清?郡主眉心那道印子!还有她的眼睛!哪像人该有的样子?分明是妖物!”
另一个声音更阴恻:“陛下要是撑不住了,这妖女绝不能留 —— 她连沈将军都能迷惑,留着就是祸根!”
还有人在盘算:“…… 沈逸手握京畿兵权,要是死保她,咱们得找宗室出面,再联系几位藩王……”
甚至有人提到了冷宫:“…… 听说冷宫那口废井,这几日夜里总有声响,莫不是跟郡主的异变有关?”
这些话语像潮水般涌进她的感知,连说话人攥紧袖袍的动作、喉结滚动的紧张,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她还能 “感知” 到皇宫各处的情绪 —— 御膳房的宫人藏着恐慌,掖庭的老嬷嬷抱着忠诚的执念,侍卫营里有野心在悄悄发芽,甚至连宫墙根下的野草,都裹着被血腥气染透的不安。
最让她心悸的,是冷宫方向传来的脉动。那股力量藏在废井之下,缓慢而沉重,像沉睡巨兽的心跳,每跳一下,她眉心的竖痕就会发烫,识海里的墨色深渊也会跟着翻涌 —— 那是种同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应,像远方的同类在召唤。
这种感知太清晰了,清晰到残酷。它剥掉了所有言语的伪装,把人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恐惧,都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能量流 —— 恐惧是灰黑色的雾,野心是暗红色的火,背叛是缠绕的毒藤,忠诚则是微弱却坚韧的白光。
楚曦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 —— 皮肤下有暗金流光在缓缓转动,像埋了几粒会发光的碎玉。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种奇异的回响,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在怕我,在算计我,还在想…… 怎么杀了我。”
沈逸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攥住她的手 —— 她的手很凉,指尖却带着丝异样的温度,像裹着层薄火。“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楚曦的目光转向他,那双带着非人质感的眼睛,让沈逸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眼底的冷意像被风吹化了一丝,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 力道很轻,却带着种依赖。“我知道。只是沈逸,我好像…… 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眉心,语气里没有恐慌,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探究,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这里多了一只‘眼睛’。它让我看到了很多…… 以前看不到的‘真实’。”
夜色越来越浓,像墨汁泼满了天空,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紫宸殿外没因为沈逸的强势而平静,反而有暗潮在夜色里悄悄涌动。
几道黑影贴着宫墙根移动,脚步轻得像猫,连巡逻禁军的甲叶碰撞声、靴底踩过地砖的声响,都盖过了他们的动静。为首的是宁国公留下的最后四名死士,黑衣上绣着暗纹,腰间别着淬毒的短刃;跟在后面的是个野道士,破破烂烂的道袍上沾着黑褐色的污渍,手里攥着根缠着布条的骨杖,杖头挂着颗小小的骷髅头,随着动作摇晃,滴下黑色的黏液,落在地上时,连草叶都瞬间枯萎了。
他们要去冷宫。按照与井下存在的 “约定”,趁楚曦力量失控、皇宫注意力全在紫宸殿的间隙,用邪术仪式削弱封印 —— 那封印本就因为楚曦的异变而松动,只要再添把火,井下的 “真神” 就能破印而出,给他们复仇的力量。
“快!再快点!” 野道士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又哑又尖,眼睛亮得像烧红的炭,“只要仪式成了,楚氏江山就完了!咱们就能当开国功臣!” 他骨杖上的骷髅头突然 “咔哒” 响了一声,像是在附和他的话。
可他们没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了一双 “眼睛”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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