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周套牢百亩:天台债主追命锣(1/2)
海南的烈日,像一滩融化的白金,泼在“天涯海角”粗糙的水泥路面上。空气黏稠得如同糖浆,裹挟着咸腥的海风和某种植物腐败的甜腻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晚月戴着宽檐的草帽,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眼前这片曾经被无数资本和野心浇灌,如今却如同被吸干了骨髓般迅速干瘪凋零的土地。
残破。这是唯一的印象。
视线所及,是连绵起伏的、裸露着红色土壤的荒坡,像一块块溃烂的伤疤。几栋未完工的烂尾楼如同巨兽的森白骨架,突兀地刺向灰蓝色的天空。水泥框架已经风化发黑,裸露的钢筋扭曲着锈蚀的躯体,悬挂着的破烂防护网在热风中无力地飘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多的,是只打了地基、或者刚砌起半人高围墙的“项目”,荒草在砖石缝隙间疯狂滋长,几乎要吞没那些曾经象征财富梦想的界碑。
“鬼城”。这个词毫无预兆地跳入苏晚月的脑海。前世,她只在模糊的新闻报道里听说过这个词,感受不深。此刻亲临其境,才真正体会到那种被时代狂潮抛弃后,万物迅速衰败、死寂的、令人心悸的荒凉。
“苏总,您看,” 身旁陪同的本地向导,一个皮肤黝黑、精瘦干练的中年男人,指着远处一片尤其庞大的烂尾楼群,语气带着浓重的唏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那就是之前号称要建成‘东方夏威夷’的‘金海湾度假村’,去年这会儿,这里还是整个琼南最热闹的工地,卡车排成长龙,沙子石头都比大米还贵!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苏晚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想到了。不是因为她有多高瞻远瞩,而是因为她来自未来,清楚地知道这场由热钱、贪婪和政策转向共同催生的泡沫,会在九十年代中期以怎样惨烈的方式破裂。无数投机者一夜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财富灰飞烟灭,只留下这片片触目惊心的水泥废墟,无声地诉说着那个疯狂年代的荒唐与残酷。
热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吹动她草帽下的发丝。她抬手压住帽檐,目光却死死锁在那片“金海湾”的废墟上。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隐秘的兴奋。
周文斌。那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在她心底舔舐。
根据陆行野那边通过特殊渠道递来的、语焉不详却指向明确的讯息,以及她自己动用关系查到的蛛丝马迹,周文斌那庞大的、隐藏在层层叠叠皮包公司背后的资金链,至少有三分之一,深陷在这片南国的泥沼里。他利用前期走私和侵吞国资积累的巨额财富,在泡沫巅峰时,以令人瞠目的高价,吃进了眼前这片“金海湾”及其周边超过百亩的“黄金地块”。他梦想着打造他的商业帝国,将其作为向陆行野、向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炫耀的资本。
可惜,他赌错了时代。或者说,他低估了国家宏观调控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翻云覆雨的能力。
“听说,” 向导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和幸灾乐祸,“那个从北边来的周老板,当初为了抢这几块地,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去了,还借了……借了那种钱。” 他做了个隐秘的手势,意指高利贷。“现在好了,楼没盖起来,地价跌得比他姥姥的裹脚布还快,听说天天被人堵着门要债,都快上天台了!”
天台。苏晚月的眼睫微微一颤。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
她抬起手,指向“金海湾”旁边一块地势稍高、同样荒芜、但视野极为开阔的坡地。那里,只有几堵残缺的矮墙,仿佛一个被遗忘的、未完成的观景台雏形。
“那块地,现在什么情况?”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向导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几分不解:“那儿?哦,那块地啊,位置是不错,能看到海,本来听说也是个老板拿了想盖个小酒店的,后来资金链也断了,就扔那儿了,比‘金海湾’还惨,连个像样的地基都没有。现在?怕是白送都没人要喽!背着一屁股债呢!”
“白送都没人要……” 苏晚月低声重复了一句,帽檐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亮、极冷的光。像暗夜里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蛰伏的狩猎者的轮廓。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热浪裹挟着这片土地绝望的气息,冲刷着她的感官。脑海里,前世周文斌志得意满的狞笑,与此刻想象中他焦头烂额的狼狈模样,缓缓重叠。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快意,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攀上心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北方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春寒,但与海南炙热的绝望不同,这里弥漫的是一种沉闷的、山雨欲来的压抑。
陆行野的办公室,陈设简朴,一如他本人。唯一的特别,是墙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覆盖了半面墙的全国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图钉和细线标记着复杂的网络。此刻,他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指间夹着一份刚刚由机要通讯员送达的、封皮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袋,尚未拆封。
“报告!” 门外传来沉稳的声音。
“进。” 陆行野没有回头。
一个穿着便装、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进,敬了一个利落的军礼,尽管他此刻并未穿着军装。“首长,海南方面,‘椰风’小组最新急电。” 他双手递上一份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电文纸。
陆行野终于转过身,接过电文。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简短的密码译文,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下颌的线条似乎比刚才更绷紧了一分。电文清晰地汇报了周文斌在海南地产项目的全面崩盘,及其引发的连锁债务危机,尤其点明了几笔来自东南沿海某地、背景复杂的巨额高利贷,已进入“最后催收阶段”,手段“极其激烈”。
“知道了。” 他将电文纸随手扔在桌上,语气平淡,仿佛那上面记载的不是仇敌的覆灭前奏,而是一份寻常的工作简报。“‘椰风’小组,撤回待命。后续观察,级别下调。”
“是!” 年轻男子没有丝毫犹豫,立正领命,转身离去,动作干净利落。
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陆行野踱步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代表海南的那个岛屿上。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缓缓抬起,最终悬停在地图上海南岛南部区域的某个点上。那里,没有标记任何图钉。
他记得那个坐标。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周文斌折戟沉沙的泥潭。更因为,不久前,苏晚月在越洋电话里(那时她正在米兰准备秀场),声音带着经过卫星信号过滤后依旧清晰的、压抑的兴奋,向他描述过这片“鬼城”,以及其中隐藏的、一个“位置绝佳、视野无敌、债务干净(相对而言)、适合拿来拍点东西”的“小山坡”。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随口一提。但他听出了那平静语调下,磨砺已久的锋芒和精准如手术刀般的商业嗅觉。她看到了废墟下的价值,看到了疯狂退潮后裸露出的、被所有人忽视的珍珠。而他,看到了她如何在血与火的磨砺中,一步步成长为足以与风浪搏击的蛟龙。
他的小妻子,从来都不是需要他时刻护在羽翼下的雏鸟。
悬停的手指最终没有落下,而是缓缓收回,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微现。周文斌的结局,从他将黑手伸向苏晚月,伸向那些不该碰的领域时,就已经注定。现在的崩盘,不过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必然一环。他只是,利用自己的资源和信息网络,确保这骨牌倒下的时机、方向和造成的动静,都恰到好处。
既能让周文斌感受到最深切的绝望,又能为苏晚月接下来的“抄底”,扫清最危险的障碍——那些真正亡命、不受控的底层债务纠纷。他替她剔除了骨头上最难啃的、带着毒液的刺,将相对“干净”的猎物,留给了她的镰刀。
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了,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雨。陆行野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尚未拆封的“绝密”文件袋,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质表面,眼神晦暗难明。那里面的内容,与周文斌无关,牵扯着更深、更危险的漩涡。但此刻,他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苏晚月站在海南那片滚烫的废墟上,草帽下的眼睛,一定亮得惊人。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其简短的号码。
“是我。海南那边,可以收网了。注意尺度,不要留手尾。”
电话那头传来简洁的回应:“明白。”
“砰!砰砰砰!”
剧烈的砸门声,像重锤般擂在周文斌的心口,将他从一场奢华迷醉的幻梦中狠狠拽回现实。他猛地从宽大办公桌后的真皮转椅上弹起来,额头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这不是他位于市中心、可以俯瞰半个城市夜景的豪华办公室。这只是他无数个隐蔽据点之一,一个藏在老旧居民区、连物业都欠奉的普通单元房。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隔夜泡面的酸腐气味。
“周文斌!滚出来!妈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狗日的!再不开门,老子把你这门卸了信不信!”
“周老板,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天不见钱,就见红!”
门外,粗野的咒骂和威胁如同疾风骤雨,夹杂着脚踹门板的闷响,整扇劣质的防盗门都在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周文斌脸色煞白,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了几缕,垂在汗湿的额前。他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意大利定制西装,此刻也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条失去光泽的、肮脏的蛇皮。昔日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和虚伪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只剩下惊恐和走投无路的疯狂。
完了。海南那边彻底烂了。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所有的银行瞬间翻脸,所有的合作伙伴如避蛇蝎。而眼前门外这些,是最后、也是最可怕的一批债主——来自东南沿海,真正刀头舔血、专放“阎王债”的狠角色。他当初为了填补海南那个无底洞,铤而走险借下的巨额高利贷,如今利滚利,已经变成了一个足以将他彻底吞噬的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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