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粮票赎危机:娘家的催命符(2/2)
苏晚月头皮一炸,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恐惧和极度的恶心感让她瞬间后退一步,几乎是本能地,手就向随身的帆布包摸去——那里藏着她的剪刀!冰冷的黄铜握柄触手可及,那锋利的刃口是她唯一的倚仗!
“干什么!滚开!” 一声带着威严的低喝突然从巷子口传来。
三角眼男人手一僵,回头看去,脸色顿时变了变。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军装、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巷口,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虽然没戴帽子,但那挺直的腰板和冷硬的气势,一看就不好惹。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旧军装、神情严肃的年轻人。
“王…王队长…” 三角眼男人悻悻地缩回手,赔着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说着,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那几个压价的男人也收敛了气焰,眼神躲闪着。穿旧军装的男人没理会他们,目光落在苏晚月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最后停留在她包袱里的蝙蝠衫上。
“衣服不错。” 他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按你说的价,十五,我全要了。”
苏晚月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五块一件?全要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浪般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和屈辱!她甚至忘了去细想对方为何如此干脆,也忽略了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那旧军装的样式,和陆行野压箱底的那件很像)。她只觉得压在心口的大石头被猛地搬开了,血液都涌上了脸颊。
“好!好!谢谢大哥!谢谢!” 她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飞快地清点着衣服,“三十件,十五块一件,一共四百五十块!”
男人没说话,朝身后示意了一下。一个年轻人立刻上前,打开一个半旧的军用挎包,从里面数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十元面值人民币),动作利落地递给苏晚月。崭新的钞票散发着油墨特有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她手上,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滚烫感。
“数数。” 男人言简意赅。
苏晚月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飞快地清点着那厚厚一沓钞票。没错,四十五张崭新的大团结!四百五十块!不仅够还债,还有富余!
“对的!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苏晚月连声道谢,声音哽咽,眼眶发热。她飞快地把钱塞进帆布包最底层,紧紧捂住,仿佛怕它飞了。然后麻利地收拾好包袱皮,像逃离什么可怕的地方一样,对着男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飞快地跑出了这条让她窒息的小巷。
巷口明亮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但她毫不在意。她紧紧抱着帆布包,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直奔娘家方向。钱!有钱了!爹娘不用被逼债了!她不用去求陆行野了!
当苏晚月把厚厚一沓带着体温的大团结塞到苏建国粗糙颤抖的大手里时,老两口惊呆了。王秀英捂着嘴,眼泪汹涌而出,这次是喜极而泣。苏建国拿着那沉甸甸的钱,手抖得厉害,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哽咽着说出一句:“晚啊…爹…爹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爹,娘,没事了,都过去了。” 苏晚月疲惫地笑了笑,安抚着父母,“快把钱收好,明天一早就给堂叔送去。” 她看着父母如释重负的脸,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随之涌上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这钱,来得太快太容易,也太过…蹊跷。那个穿旧军装的男人,那锐利的眼神,还有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买家吗?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无论如何,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她拒绝了母亲留她吃饭的恳求,只说作坊还有事,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在天色擦黑时回到了和陆行野那个冰冷的“家”。
屋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陆行野还没回来。苏晚月摸索着拉开灯绳,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空荡简陋的屋子。她反手锁好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骤然松懈,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她走到床边,几乎是瘫软地坐下。帆布包随意地丢在脚边,那包着三百块救命钱的布包,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让她不敢再看一眼。
她几乎是本能地,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黄铜剪刀柄,那熟悉的、带着死亡威胁的冰凉触感,才让她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紧紧攥着剪刀,锋利的刃口隔着薄薄的枕套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窗外的月光惨白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冰冷的影子。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白天粮站巷子里三角眼男人淫邪的嘴脸、旧军装男人锐利的目光、父母绝望的眼泪、堂叔狰狞的威胁…各种画面在她脑中混乱地交织、撕扯。
她攥紧了剪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后怕和疲惫而微微颤抖。这冰冷的金属,是她在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带给她扭曲安全感的武器。她闭上眼,将脸埋进枕头里,闻着上面残留的、淡淡的樟脑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陆行野的清冷气息。
信任?依靠?她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的自嘲。这世上,她能依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只有这藏在枕下的、随时准备刺出的锋芒。娘家的债暂时清了,可陆家的风,周文斌的暗箭,还有那个如同谜团般冷硬的丈夫…未来的路,依旧危机四伏。她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在沉沉的黑暗中,等待着未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