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长结实点(1/2)
回到家,日头正毒,晒得地上冒白烟。莫语在院里拉了根绳子,把新绣的帕子往上搭,红的绿的挂满了,风一吹哗啦啦响,跟插了一院子小旗子似的。学山茶的媳妇举着块帕子跑过来,嘴角还沾着糖渣:“莫语姐你看!它疯起来了!”帕子上的老虎嘴角翘得老高,尖牙上还挂着朵山茶花,活像偷喝了老李头的酒,晕乎乎的。
影蹲在门槛上削木头,抬头瞅了瞅,突然笑出声:“这哪是老虎,分明是你偷喝蜂蜜时的样,傻乐!”媳妇的脸腾地红了,攥着帕子往绣架后面躲,帕子角扫过线轴,缠起一串彩线,跟拖着条花尾巴似的。
晌午吃饭,院外传来马蹄声,布庄的伙计又送布来了。“莫语婶,”他把布往院里卸,“城里的小姐都抢疯了,说咱的帕子摸着糙,心里却踏实,比那些滑溜溜的洋布强多了。”影嚼着窝头接话:“那是,咱的针脚里没掺假,一针是一针,比洋人的花架子实在。”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发蔫,莫语坐在槐树下教新媳妇绣露珠。“别用银线瞎描,”她捏着针在布上扎,“用米白色的线勾个圈,再蘸点唾沫点上去,等干了,就跟真的挂着露似的。”媳妇们学得认真,针尖扎进布的“沙沙”声,跟影在旁边凿木头的“咚咚”声混在一块儿,倒像唱大戏似的热闹。
院外突然有人喊:“影哥!莫语姐!”胖小子背着书包闯进来,手里举着个纸包,上面的洋文歪歪扭扭的,边角还沾着泥。“买办从上海寄来的!”他把纸包往桌上一扔,“说洋人看了咱的帕子,喜欢得直拍桌子,还要再订五百块,让把老虎绣得再野点,最好像刚跟谁打了架似的。”
影拆开纸包,里面滚出个铁盒子,打开一看,是些花花绿绿的糖,玻璃纸包着,晃得人眼晕。“还送糖?”他捏起一颗塞嘴里,“齁甜,不如咱的麦芽糖实在。”莫语拿起一颗,剥开纸塞进学山茶的媳妇嘴里:“含着,绣野老虎就得带点狠劲,跟你刚才绣的那样,牙都快扎到山茶花里了。”
媳妇含着糖,眼睛亮得跟沾了光似的,手里的针也快了起来。帕子上的老虎顿时活了,爪子踩着山茶花瓣,嘴角咧到耳根,倒像刚抢了影刻的木头老虎,正得意洋洋往树上蹿。
日头往西斜时,影把刻好的木头老虎往筐里扔,个个歪脖子斜眼,有的叼着山茶花,有的踩着向日葵,最底下那只居然还叼着颗洋糖,玻璃纸在太阳底下闪得晃眼。“这些给洋人当样品,”他拍了拍筐子,“告诉他们,咱的老虎吃糖,不吃洋人的花架子。”
莫语往筐上盖布时,手指碰到老虎的尾巴,突然想起影刚学刻木头时的样——那时候他刻了只歪脖子鸭子,翅膀歪得跟被风吹折了似的,却在肚子上刻了朵向日葵,傻笑着说“给你玩”。如今满院的帕子飘,满筐的老虎闹,倒像那只笨鸭子下了窝蛋,孵出满院子的热乎气。
夜里的风带着点凉,吹得晾衣绳上的帕子哗啦响。影在灶房煮糖水,冰糖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泡,甜香飘得满院都是。莫语坐在灯下,给最后块帕子绣老虎的眼睛,黑线在布上转了个圈,像只滴溜转的贼眼。“你说,”她朝着灶房喊,“洋人见了咱这野老虎,会不会觉得咱这儿的人,都这么不管不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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