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涟漪渐涌风波(1/2)

第十三章:涟漪渐涌风波

回到听雪苑时,东方墨蓝色的天幕已隐约泛起一丝极淡的、如同稀释过的青瓷釉色般的鱼肚白,预示着漫长而惊险的黑夜即将过去。万籁俱寂中,只有晨风拂过枯枝发出的细微呜咽。夏竹竟还未睡,提着一盏光线昏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气死风灯,如同望夫石般固执地守在院门口那方寸之地,不住地朝外张望。当她看到苏云昭那熟悉却又带着一身狼狈与寒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几乎是瞬间就扑了上来,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里面盛满了后怕与担忧。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奴婢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都快急死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和颤抖,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上下打量着苏云昭,目光立刻就如磁石般被吸引到了那件破损不堪的夜行衣上,以及上面沾染的、已经凝固发暗的斑斑血迹,吓得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您……您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嘘——小声些,莫要惊动了旁人。”苏云昭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迅速将她拉进院内,动作麻利地回身闩好那扇并不算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渐起的晨光与可能存在的窥探。“一点皮外伤,看着吓人,实则并未伤及要害,不碍事的。”她压低声音,语气尽量显得轻松,但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伤口传来的隐痛,却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实状态。“先进去再说。”

回到烧着银炭、暖意融融的内室,门窗紧闭,苏云昭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强烈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几乎是瘫软般地靠在临窗的软榻上,任由眼眶依旧红红的夏竹,手脚轻颤地帮她小心翼翼褪下那件沾满尘土与血污、几乎报废的夜行衣。当肋下那道皮肉翻卷、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却依旧狰狞可怖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夏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连忙转身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温热清水和干净的棉纱布巾。

“王妃,您这又是何苦呢……”她跪坐在榻边,用微微颤抖的手,浸湿布巾,极其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珍宝般,一点点擦拭着伤口周围已经干涸板结的血污和污泥,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心疼,“有什么事,不能让奴婢去,或者……或者从长计议也好啊,何必亲身犯这等奇险……”

苏云昭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她默默感受着体内那丝源自空间灵泉的温和生机,仍在孜孜不倦地、缓慢却持续地修复着受损的肌理,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感。“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有些险,也不得不冒。”她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历经生死后的沉淀。她简略地、刻意删减了关于随身空间和那关键性发现(青铜钥匙与碎纸)的部分,将夜探别院、遭遇两名高手埋伏、最终凭借机智躲入枯井、又被恰巧路过的夜玄宸解围的过程,大致叙述了一遍。

夏竹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那刀光剑影间的凶险,后怕得手脚冰凉:“幸好……幸好王爷及时赶到!不然……不然后果奴婢简直不敢想……”她哽咽着,无法将那个最坏的结局说出口。

“是啊,幸好他‘及时’赶到了……”苏云昭缓缓睁开眼眸,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层层。夜玄宸的出现,确实如同天神降临,将她从绝境中拉出,但这背后所蕴含的精准算计、无处不在的监视以及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掌控感,却让她如同芒刺在背,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生出了更深的警惕与疏离。这份“救命之恩”,掺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仔细清洗并用药膏重新包扎好伤口,换上一身柔软干净的月白色寝衣,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晨曦透过新糊的明纸,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苏云昭打发几乎一夜未合眼、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夏竹赶紧去厢房歇息,自己却倚在床头,毫无睡意。她从空间最隐蔽的角落里,再次取出了那枚样式古朴、触手冰凉的青铜钥匙,以及那片边缘参差不齐、泛着岁月黄色的碎纸片,就着窗外越来越明亮的晨光,凝神细细端详。

钥匙不大,入手却颇有分量,非金非铁,材质奇特,表面覆盖着一层幽暗的包浆,上面雕刻的云纹线条流畅却异常模糊,仿佛历经了漫长岁月的摩挲,又像是刻意做旧处理,根本看不出任何指向具体锁具的线索。而那片碎纸,质地坚韧,像是某种特制的纸张,边缘撕裂的痕迹显得十分匆忙仓促,上面那半个模糊的印记,在充足的光线下,能更清晰地辨认出,确实是一个残缺的、造型威严肃穆的麒麟兽首,细节精致,绝非民间可用。麒麟下方,“御……密……库……”三个残缺的字,墨迹深沉,笔锋间隐约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皇家气派。

御用?密档?库房?这三者联系在一起,指向性已经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这极有可能是宫内某处收藏机密档案、重要信物或者珍贵贡品的秘密库房!可是……母亲,一个侍郎夫人,纵然出身尚可,性格温婉娴静,又怎么会与宫廷内如此隐秘的所在扯上关系?那些官差深夜冒险潜入别院,是为了寻找这把可能开启某个秘密的钥匙?还是为了寻找与这片碎纸上印记相关的、可能被母亲无意中收藏或知晓的密档内容?

线索似乎变得更加具体,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盏灯的轮廓,然而这盏灯却悬挂在更加幽深、更加危险的悬崖之上,让人望而生畏,又不得不去探寻。苏云昭紧紧蹙起秀眉,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钥匙上摩挲着,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沉重。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将这两样东西收回空间最深处,确保万无一失。这两样东西,是她目前掌握的、可能直指核心的关键,绝不能在时机成熟前,显露于任何人面前,尤其是……那个心思深沉难测的夜玄宸。

接下来的两日,听雪苑陷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之中。

按正妃份例供给的物资依旧准时且精细地送达,银炭将屋子烘得暖洋洋,膳食精致可口,连日常用度的热水、新茶都未曾有半分短缺。下人们往来行走时,态度愈发恭敬小心,甚至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意味,眼神中却难掩好奇与探究。福伯那边更是安静得反常,仿佛彻底偃旗息鼓,再也没有任何针对听雪苑的小动作,连面都很少露。而夜玄宸,自那晚巷口一别后,也再未出现在苏云昭的视线里,更没有只言片语传来,仿佛那晚充满张力与机锋的对峙,以及他出手解围的行为,都只是月光下的一场幻梦,随着日出而消散。

但苏云昭的心,却从未因此而真正放松下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那些由权力、阴谋和仇恨交织而成的暗流,从未停止过涌动,甚至可能因为她的几次动作,而变得更加湍急、更加危险。

她私下里再次召来了夏竹,一方面,对她之前联系赵四打探消息的功劳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拿出了远超预期的丰厚赏银,嘱咐她务必转交赵四,以示酬谢与鼓励;另一方面,则面色凝重地交给了夏竹一个新的、也更为艰巨和危险的任务——想尽一切办法,通过赵四那条线,继续深入打听临州那个疑似苏全的货栈管事的更详细信息,包括他的确切姓名、在货栈的具体职责、日常活动规律、与哪些人来往密切,甚至……能否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契机,尝试着与他建立初步的联系。同时,苏云昭自己也开始了行动,她利用一切可以接触到的书籍、杂记,甚至在与少数几个前来送东西的、看似嘴碎的下人闲聊时,都会状似无意地旁敲侧击,留意京城内是否有关于宫内各种库房,特别是那些名称中带有“御”、“密”等敏感字眼的特殊库房的相关信息流传。但这无疑是大海捞针,且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她自己也并未有丝毫懈怠。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饮用空间灵泉、运转那套粗浅功法以加速伤势彻底愈合和稳步提升这具身体的体能素质外,她开始花费大量时间,静下心来,如同梳理乱麻一般,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地整理和挖掘原主脑海中所有关于母亲——那位温婉而早逝的侍郎夫人——的记忆碎片。从母亲的出身家族、陪嫁物品、日常喜好、交往的友人,到她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只言片语或若有所思的神情……任何一点微小的细节,她都不肯放过,试图从中找出任何可能与那把奇特钥匙、或者与那片指向宫内密库的碎纸相关的蛛丝马迹。然而,原主当年毕竟年幼,对母亲的许多事情知之甚少,记忆模糊而零散,这项工作进展得异常缓慢且艰难。

第三日午后,冬日的阳光难得地透出几分暖意,懒洋洋地洒在窗棂上。 苏云昭正坐在窗下的矮榻前,就着明亮的光线,仔细翻阅着一本前朝流传下来的、记载各地风物与奇闻异事的杂记,试图从那些光怪陆离的传说和器物插图中,寻找与手中青铜钥匙上那些模糊云纹类似的记载或线索。院外,忽然传来了守门婆子清晰的通传声。

“禀王妃,墨渊侍卫在外求见。”

苏云昭执着书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将其轻轻放下,理了理并无一丝褶皱的衣袖,声音平静无波:“请他进来。”

墨渊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面色冷峻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进屋,目光先是快速而精准地扫过苏云昭此刻略显慵懒却气色尚可的面容,然后才恭敬地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属下墨渊,参见王妃。”

“墨侍卫不必多礼。”苏云昭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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