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金蝉脱壳(1/2)

第十二章:金蝉脱壳

火把的光芒如同嗜血的毒蛇信子,在别院斑驳的外墙上快速游移、晃动,将憧憧鬼影般的扭曲影像投在皲裂的墙皮和剥落的朱漆上。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甲片与刀鞘碰撞的铿锵声,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迅速合拢,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显然是要将这座被遗忘的荒宅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清晰的呼喝声刺破夜的静谧,带着官家特有的不容置疑:“奉京兆府尹大人令,搜查逃犯!封锁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出入!”

苏云昭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伏在后院一丛半人高的、早已枯败失去弹性的灌木阴影之后,心跳在胸腔里如擂鼓般剧烈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下那道新鲜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尽管灵泉的神奇效力已让伤口不再流血,甚至开始了细微的愈合,但方才与那两名训练有素的杀手电光火石间的生死搏杀,以及此刻身陷重围、如瓮中之鳖的极度危机感,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断裂。前门已被彻底堵死,两侧高耸的围墙上,凭借她超凡的听觉,也能感知到至少有四、五道沉稳的呼吸声潜伏其上,封锁了所有翻越的可能。强行突围?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随身空间是她最后、也是最深的底牌,但在如此众目睽睽、火光晃眼之下再次上演凭空消失的戏码,风险实在太大,且无法保证下一次现身时,周围是否已布下天罗地网,或者有更高明的对手看破玄机。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与冷静的理智在她脑中激烈交锋,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急速而细致地再次扫视着这片被月光和死亡笼罩的荒芜庭院。假山倾颓的阴影,干涸小池边嶙峋的怪石,以及那些在夜风中发出簌簌悲鸣的枯草……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都显得如此不可靠。忽然,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院子最西北角,那里,一口被半人高的疯长荒草几乎完全掩埋、井口石圈破损的废弃枯井,如同一个被遗忘的、通向地底的幽深瞳孔,突兀地闯入她的视野。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却又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之策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在她脑海中清晰成形!

“快!后院!别让贼人跑了!”

“这边!仔细搜!”

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如同潮水般涌过连接前后院的月亮门,朝着她藏身的这片区域席卷而来。刻不容缓!多犹豫一瞬,便是万劫不复!

苏云昭不再有丝毫迟疑,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她猫着腰,利用地面上一切可供遮掩的阴影和障碍物,身形几个起落,快得只留下几道模糊的残影,便已悄无声息地潜至那口枯井旁边。刺鼻的霉烂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她毫不犹豫,双手紧紧扒住冰冷粗糙、布满苔藓的井沿,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灵巧地向下一沉,同时双脚脚尖精准地在井壁几处微小的凹凸处连续借力,最大限度地减缓下坠的势头与可能产生的声响。井下是纯粹的、几乎能吞噬光线的漆黑,深不见底,只有一股混合着多年沉积的潮湿泥土、腐烂植物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般包裹上来。下落约两丈余(约六、七米),她感觉脚下一实,陷入了一种软腻冰凉的触感之中,踩到了井底不知堆积了多厚的淤泥和腐败落叶。

几乎就在她身影彻底没入那口幽深井口的同一瞬间,“哐当”一声,后院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七、八名手持明晃晃钢刀、高举着噼啪燃烧火把的京兆府兵丁,如同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火把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后院的黑暗,也将斑驳晃动的人影投在了井口边缘的内壁上。

“搜!给老子睁大眼睛仔细搜!每个耗子洞都不能放过!”为首的那个小队长,一脸横肉,眼神凶狠,按着腰刀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灼热的火把光芒如同探照灯,在荒芜的院内来回粗暴地扫视着。兵丁们骂骂咧咧,用穿着官靴的脚狠狠踢开散落在地的破旧家具残骸和瓦砾,手中的钢刀毫不留情地捅刺着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茂密草丛、柴垛以及那些倾颓建筑形成的阴影角落。杂乱的脚步声就在苏云昭的头顶来回响动,靴底踩碎枯枝的“咔嚓”声,兵甲碰撞的“铿锵”声,以及他们之间粗声粗气的交谈声,都清晰得如同在她耳边响起。

“头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啊!”

“妈的,会不会那俩家伙看错了?或者那贼人已经翻墙跑了?”

“放屁!咱们接到信号就立刻合围,速度够快了,这院子就这么大,除非他能上天入地,否则怎么可能跑得掉?”

“那真是活见鬼了!刚才那俩神秘兮兮的家伙,信誓旦旦说人肯定进来了,还画了图形……”

苏云昭紧咬着下唇,屏住呼吸,将身体尽可能地紧贴在冰冷潮湿、滑腻不堪的井壁之上,利用井口投下的一小片扇形阴影完美地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她甚至连心跳都刻意压制到了最微弱的程度,仿佛整个人都已与这口枯井融为一体,成为了井底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井口上方,晃动的火把光芒不时掠过,投下变幻不定、如同鬼魅舞蹈的光影。她能清晰地听到兵丁们在井边来回走动的沉重脚步声,甚至有一次,一个好奇的兵丁特意伸头朝深不见底的井下望了望,火把的光晕在他脸上跳动。

“嘿,这井可真他娘的深!黑咕隆咚的,掉下去估计连尸首都找不着。”

“少废话!赶紧去那边屋子看看!别磨蹭!”

那兵丁嘟囔着缩回头,脚步声伴随着其他人的喧哗,渐渐朝着主屋和其他几间厢房的方向远去。苏云昭悬在喉咙口的心,这才微微落下半分,但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如铁,不敢有丝毫放松。她清楚地知道,危机远未解除。这些官兵还在院内像梳子一样反复搜查,一旦他们找不到预期中的“贼人”,很可能会恼羞成怒,进行更加彻底、甚至掘地三尺式的排查,或者干脆留下暗哨,守株待兔。她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口虽然暂时安全却无疑是绝地的枯井,并找到一个能够真正让她脱身、或者至少能争取到更多时间和机会的藏身之处,或者……冒险制造一场混乱,趁乱寻找那一线生机?

就在她于这漆黑井底,凝神苦思脱身之策,脑中飞速权衡着各种可能性和风险时,异变,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

别院之外,靠近巷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更加急促、更加整齐划一、并且带着一股沙场归来般凛冽肃杀之气的马蹄声与脚步声!那声音沉重而富有节奏,显然来者绝非京兆府这些散漫的衙役兵丁可比!紧接着,一个并不如何高昂,却冰冷威严、仿佛带着金石之音、足以穿透一切嘈杂的声音,清晰地划破了这片被火把与喧嚣占据的夜空:

“靖亲王驾到——!闲杂人等,一律退避——!”

靖亲王?!夜玄宸?!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

这突如其来的宣告,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冰水,不仅让井下的苏云昭心中剧震,思绪瞬间一片空白,更是让院内那些原本气焰嚣张的京兆府兵丁们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所有嘈杂声戛然而止!他们慌忙收起手中雪亮的钢刀,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歪斜的衣甲和头盔,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与敬畏,如同潮水般朝着前院的方向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参……参见王爷!”

“不知王爷驾临,卑职等……卑职等……”

“免了。”夜玄宸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澜,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所有多余的解释和谄媚都显得苍白无力。“本王今夜巡营归来,路过此地,见火光冲天,人声鼎沸,扰了清静。所谓何事?”他甚至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目光淡淡扫过院内一片狼藉的景象,最终落在那名额头冒汗的小队长身上。

那小队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连忙上前几步,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恭声禀报:“回……回王爷的话!卑职等是奉京兆府尹大人之命,前来此处搜查。据……据线报,有身份不明、形迹可疑之贼人潜入此间荒宅,恐对京城治安不利,故特来擒拿。”

“哦?贼人?”夜玄宸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可曾拿到?”

“这……这……”小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汗珠顺着鬓角滚落,“卑职等……卑职等已将宅院团团围住,里外搜查了数遍,但……但并未发现那贼人踪迹……许是……许是那线报有误,或是……或是那贼人过于狡猾,已然……已然遁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充满了绝望。

“废物。”夜玄宸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两记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所有京兆府兵丁的脸上,让他们集体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一座无人荒宅,几个大活人都搜不出来,京兆府的差事,看来是越办越回去,清闲太久了。”

“王爷息怒!卑职等无能!卑职等罪该万死!”小队长带着哭腔连连磕头。

“罢了。”夜玄宸似乎懒得在他们身上多费唇舌,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既然无人,便散了罢。深更半夜,兴师动众,鸡犬不宁,成何体统。”

“是!是!谢王爷开恩!卑职等这就撤!立刻撤!”那小队长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狼狈,朝着手下声嘶力竭地吼道,“快!都快撤!收起家伙!别在这里碍王爷的眼!快!”

杂乱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声比来时更快地响起,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火把的光芒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灭,迅速消失在院墙之外。别院内外,几乎是在几个呼吸之间,便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只剩下夜风吹过荒草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沙沙声响,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带着焦糊味的火把烟气,证明着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围捕与同样突如其来的解围,并非一场荒诞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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