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捧杀!烈火烹油,便要这变法烧成绝户的灾!(1/2)

铜钟撞了三下,余音像是老迈的更夫咽下的最后一口气,在空旷的大殿梁柱间盘旋不去,听得人牙根发酸。

朝会散了。

百官退得极快,皂衣黑冠如同一股受了惊的浊流,争先恐后地涌向宫门。每个人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领子里,生怕走慢了一步,被丹陛上那股尚未散去的帝王寒气给冻伤。

只有吴起没动。

他站在大殿正中,脚底仿佛生了根,死死钉在金砖之上。

李赫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这具名为“吴起”的躯壳里打了个冷战。那是一种被猛兽盯上的触感,顺着脊梁骨一寸寸往上爬,激起一层细密的栗。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那重重叠叠的珠帘,刺向那个渐渐隐没在阴影里的背影。

年轻的楚王走的很稳,每一步落在金砖上,都听不见声响,却震得人心头发颤。那个曾经会因为紧张而攥住他衣袖、眼神清澈如鹿的少年,死了。

死在了刚才那轻飘飘的一句诏令里。

“设总理台,分理政务。”

仅仅八个字,甚至没有见血。

李赫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檀香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铜锈味。这就是权术。那少年甚至不需要拔剑,只用了一道令,就从权倾天下的“令尹”手中,生生撕下了一半的肉。

这就是王。

猛虎出笼了,第一口咬的,竟是饲虎人。

“令尹……”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唤,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韩非不知何时站在了侧后方。这位日后将把人心算计到极致的法家大才,此刻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面瘫脸上,竟裂开了一道名为“惊惧”的缝隙。他嘴唇蠕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

“大王这是在掘根。令出多门,权柄下移……这是乱政之始啊!”

李赫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慢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具锈蚀的铁偶。

看着韩非那双惊惶的眼,李赫突然笑了。

那笑容挂在吴起刚毅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像是一团在冰雪中燃烧的幽火。

“掘根?”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看透世情的荒凉,“非也。他不是要毁了新法。”

李赫伸出手,拍了拍韩非僵硬的肩膀,掌心滚烫。

“他是在告诉我……他出师了。”

说罢,他大袖一甩,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大步迈向宫门之外。

夕阳如血,泼洒在巍峨的宫墙上。那道孤绝的身影逆光而行,仿佛背负着整个楚国即将沉沦的黄昏,虽千万人,吾往矣。

韩非怔在原地,望着那背影,只觉得喉头哽咽,那句“小心”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

夜深了,风却更急。

郢都城南,鬼市。

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烂疮,充斥着腐臭、霉变和欲望的味道。一座早已被贴上封条的废弃公侯府邸,在夜色中如同一具被剔空了血肉的巨兽骸骨,静默地趴伏着。

地下密室。

空气浑浊得仿佛能拧出尸水来,几盏如豆的油灯明灭不定,将墙上的影子拉扯得张牙舞爪,宛如一群索命的恶鬼。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死寂。

上蔡君坐在上首,手里摩挲着一只缺了口的粗陶碗。自从上次清洗中“断尾求生”散尽家财,这位曾经锦衣玉食的贵胄,如今已瘦脱了相。那张曾经满是油光的脸,此刻干瘪枯黄,眼窝深陷,活像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厉鬼。

但他眼里的光,却比厉鬼还要毒。

“听见了吗?”上蔡君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刺耳,带着一股子血腥气,“那小狼崽子,长牙了。今天朝堂这一刀,砍得好啊!直接砍在了吴起的命门上!”

“令尹失势,君臣离心!”

黑暗中,一个屈氏残党猛地探出身子,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怨毒的红丝,“这是天赐良机!咱们是不是该……”

他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嘴角抽搐着,露出森森白牙。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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