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旧厂魅影与夜幕潜流(1/2)

扩音器内部的线路并不复杂,典型的单管甲类功放,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粗犷和耐用设计。问题也确实出在那枚老化的功率管上,特性漂移导致工作点严重偏离,失真自然就来了。

顾怀远——此刻的陈默——看着那枚型号稀有的旧管子,又看看手里那个从废旧仪器上拆下来的、参数有些差异的替代管,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没立刻动手,而是找了张草纸,用一支铅笔头,笨拙地画起了简化的电路图,标出几个关键点的电压电流值,嘴里嘀嘀咕咕地计算着。

这个计算过程,他有意放慢了,并且故意犯了一两个不痛不痒的“小错误”,然后“恍然大悟”地改正,体现出一个靠经验和少量知识摸索的人的真实状态。偶尔,他会停下来,拿起万用表量一下某个电阻的阻值,或者对着光线看看电容有没有鼓包。

李国忠就站在一旁,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顾怀远的手和那些草稿纸上,偶尔会扫过他的脸,观察他的表情。镜片后的眼睛沉静无波,但顾怀远能感觉到,那种微弱的、“有序”的规则波动,正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更加细致地扫描着自己和周围环境,尤其是当自己进行“计算”和“思考”时。

这是一种更深入的“评估”。

约莫半小时后,顾怀远似乎“算”明白了。他放下铅笔,开始动手。先用烙铁小心翼翼地把那枚老化管子拆下来,然后比对替代管的管脚,用细导线做了几个小小的转接架,焊接在原本的管座上。接着,他调整了阴极电阻的阻值(用一个固定电阻串联一个可调电阻临时替代),又微调了帘栅极的降压电阻。

整个过程中,他的手很稳,但动作间透着一股“拿不准”的小心翼翼,焊点也不算特别圆润漂亮,符合一个手艺尚可但非专业出身的形象。

接上电池,打开开关。

扩音器先是一阵轻微的嗡鸣,然后,当顾怀远对着话筒轻轻“喂”了一声时,略显粗糙但基本不失真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成了!”顾怀远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抬头看向李国忠,眼神里有着等待评判的忐忑。

李国忠接过扩音器,试了试音,点点头:“声音清楚多了,陈师傅果然有两下子。”他放下扩音器,没急着谈修理费,而是指了指草纸上那些计算痕迹,“这些数,都是你自己算的?跟谁学的?”

来了。更进一步的探底。

顾怀远搓着手,显出些局促:“也没正经学过……就是以前帮师傅打下手,看多了,自己瞎琢磨。有时候修不好,就想着是不是这儿、那儿不对,自己拿笔划拉划拉,试着改改……错了就再改,慢慢就有点感觉了。”

他刻意强调了“感觉”和“试错”,弱化了系统性知识。

李国忠若有所思地点头:“肯动脑筋,好习惯。”他话题一转,“陈师傅这么年轻,手艺又好,没想过进厂子?红星机械厂也有电工班、仪表组,正需要你这样能琢磨的人。”

抛出橄榄枝了。这是“引导”的标准流程之一:将“潜在变量”纳入更可控的、体制内的环境,便于观察和引导。

顾怀远脸上露出向往又自卑的复杂神色,低下头:“我……我没文凭,也没关系,就是乡下出来的……”

“英雄不问出处嘛。”李国忠语气温和,带着鼓励,“厂里也在提倡技术革新,重实际能力。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跟电工班那边打个招呼,让你先去帮忙,算是临时工,干得好,转正也不是没可能。”

“真的?”顾怀远适时地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我这铺子……”

“不冲突。先去试试,看看适不适应。铺子可以先让我家那口子偶尔帮你看着点,她就在纺织厂,离这儿也不远。”李国忠安排得看似周到,实则将顾怀远的活动范围进一步纳入了他的视线网络。

顾怀远做出挣扎思考的样子,最终“感激”地点点头:“那……那太谢谢李科长了!我……我愿意试试!”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你到厂里技术科找我,我带你去电工班。”李国忠拍板,付了修理费(比市价稍高,以示关照),拿着修好的扩音器走了。

临走时,他看似随意地又说了一句:“对了,陈师傅,你这些自己琢磨的小改动、小计算,挺有意思。以后有什么新想法,也可以记下来,拿给我看看,说不定对厂里的技术革新有启发。”

这是在鼓励“输出”,便于他收集“变量”数据。

顾怀远连连点头应下。

看着李国忠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顾怀远脸上的所有表情褪去,眼神恢复清明。他收拾着工作台,指尖在那些草稿纸上轻轻拂过,上面那些“错误”的计算痕迹悄然消失,只留下最终正确的、但略显凌乱的步骤。

鱼,已经不仅咬钩,还开始试着往特定的水塘里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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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下午,林星语根据废品站老头提供的模糊信息,在城西一片棚户区附近,找到了“王破烂”的落脚点——一个用破木板和油毡搭成的窝棚,门口堆着成捆的废纸和破麻袋。

“王破烂”本人是个干瘦黝黑的中年人,眼神浑浊,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萎靡。林星语换了身更朴素的衣服,提着一小袋旧书旧报,扮作来卖废品的街坊。

交易过程很简短。“王破烂”话不多,称重算钱,动作麻利。

林星语付钱时,状似无意地问:“王大哥,前阵子你是不是收过一些无线电厂的破烂?里头有个变压器铁芯,方方的,这么大。”她比划了一下。

“王破烂”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铁芯我买了,还挺好用。”林星语笑道,“还想找找有没有别的能用的小零件,不知道王大哥是从哪儿收来的?还有没有类似的?”

“早没了。”“王破烂”闷声道,“就那一堆,从老红星元件厂后墙根捡的,厂子早黄了,里头都搬空了,就剩点没人要的垃圾。”

红星无线电元件厂(街道办)。和老头说的一致。

“厂子都空了,还能捡到这些?”林星语好奇地问。

“王破烂”似乎有些不耐烦,但看林星语是“主顾”,还是多说了两句:“也不是里头,就后墙外边,有个小土沟,不知道谁扔那儿的。不止那些,还有些碎玻璃管子、烂线板,看着像试验室扔出来的破烂。”

试验室?一个街道办的小厂,会有像样的“试验室”吗?

林星语心中疑窦更甚,又追问了具体位置和大概时间。“王破烂”记不清具体日子,只说大概是两个多月前,天刚热起来那会儿。

谢过“王破烂”,林星语没有立刻去那个所谓的老厂址,而是先回到了安全屋。她需要和顾怀远同步信息,并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傍晚,顾怀远回来后,两人交换了各自的情报。

“李国忠上钩很快,比预计的更主动。”顾怀远听完林星语的发现,沉吟道,“他想把我弄进机械厂,这是典型的‘引导者’操作——将观察目标置于可控环境。那个变压器铁芯的来源……老红星元件厂,试验室垃圾……”

他走到墙边,那里贴着一张省城的简易地图,上面已经标注了一些点。他找到西区棚户区附近,标出了老红星元件厂的大致位置。

“一个街道办的小厂,就算有试验室,也大概率是做些简单的来料加工或维修,不太可能产生需要特殊处理的‘试验垃圾’,更不可能留下那种规则残留。”顾怀远指尖敲着那个位置,“除非,那里在倒闭前后,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被临时‘借用’过。”

“借用?”林星语立刻领会,“被‘引导者’,或者别的什么存在,当做临时据点或实验场?”

“可能性很大。”顾怀远眼神锐利,“‘引导者’网络需要在这个星球上活动,必然有物质层面的依托和节点。李国忠的家、办公室是一种,这种废弃的、不起眼的地方,也可能被用来进行一些不那么‘常规’的操作,比如……尝试‘激发’或‘引导’某些特定的‘潜在变量’,甚至进行一些低烈度的规则干涉实验。”

他看向林星语:“那个铁芯上的残留,如果是实验副产物,说明那里可能发生过不止一次类似事件。我们需要去实地勘察,但必须非常小心。如果那里真是某个‘节点’,很可能留有警戒或回溯机制。”

林星语点头:“晚上去?”

“嗯,夜深人静时。”顾怀远道,“我先用远程感知做初步扫描,你策应。如果安全,我们再靠近。”

计划定下,两人先吃了点东西,养精蓄锐。晚上九点多,城市的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主要街道还有零星路灯。

他们换上了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衣服。顾怀远依旧维持着“陈默”的伪装,但眼神气质已截然不同。林星语将长发紧紧盘起,戴上帽子。

没有使用任何可能引起规则扰动的超凡力量赶路,他们如同两个夜行的普通人,借助阴影和巷弄,朝着城西棚户区方向移动。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地图标注的区域。这里已经接近城市边缘,房屋低矮杂乱,道路坑洼,空气中飘散着垃圾堆和污水沟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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