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钓者与鱼(1/2)

便民修理铺的门面很小,只有一扇旧木门和一扇装着铁栏杆的玻璃窗。窗玻璃上用红漆写着歪歪扭扭的服务项目和价格,旁边还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新到晶体管,可修半导体”。

陈默——或者说,顾怀远——正蹲在铺子门口,修理一辆二六女式自行车的链条。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袖口卷到小臂,手上沾着黑乎乎的油污。脸上做了些修饰,肤色暗了些,眉骨显得更突出,加上一副平光黑框眼镜,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木讷而平凡。

他修得很专注,动作不算特别熟练,但稳当、仔细,每一个环节都透着股认真劲儿。链条在他手里咔哒咔哒地响着,被一节节拆开、清理、上油,再重新装回去。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在门口的水泥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停在了铺子前。顾怀远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头没抬,继续拧着最后一颗螺丝。

“师傅,车后闸不太灵,能看看吗?”声音温和,带着点干部特有的、不疾不徐的腔调。

顾怀远这才抬起头,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看向来人。

李国忠。和资料照片上一样,方脸,戴眼镜,穿着灰色的确良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左胸口袋别着两支钢笔。他推着车,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顾怀远的脸,以及铺子里略显杂乱但工具摆放有序的环境。

“能看。”顾怀远站起身,用挂在脖子上的旧毛巾擦了擦手,声音有点闷,带着点刻意模仿的、小地方人的口音,“您推进来吧,门口挡道。”

李国忠把车推进狭小的铺面。地方不大,靠墙是两张旧木桌拼成的工作台,台上散落着各种零件、工具、万用表,还有几台拆开的收音机。墙上钉着木板架子,放着线圈、电容、晶体管之类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机油、松香和旧金属混合的味道。

顾怀远示意李国忠把车支好,自己蹲下身检查后闸。他检查得很慢,手指捏着闸线,一点点试,又捏着闸皮看磨损,时不时还皱下眉,嘴里低声嘟囔两句听不清的话。

李国忠也不催,就站在旁边看着,目光偶尔扫过工作台上那些半成品,以及墙上贴着的几张手绘电路图——那是顾怀远故意留下的,画得不算精致,但关键节点清晰,其中一张对老式电子管收音机的中频放大电路做了一个小小的、理论上能提高稳定性的改动。

“师傅手艺不错啊。”李国忠忽然开口,指了指那张电路图,“这改动,自己琢磨的?”

顾怀远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瞎琢磨的。以前帮人修收音机,老爱飘台,查了半天,觉着可能是这儿不稳当,试着改了下,好像管点用。”

他说得轻描淡写,带着点不确定,符合一个凭经验摸索的“土专家”形象。

李国忠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看向工作台上另一件东西——一个被拆开的闹钟,但内部结构被明显改动过,加了个小铜片和一根细弹簧。

“这也是改的?”

“嗯。”顾怀远这次抬了下头,露出一个有点腼腆的笑,“原先的闹铃发条劲儿太大,容易把齿轮打坏,加个这个,能卸掉点力,寿命长些。就是……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规矩,瞎搞的。”

他适时地表现出一点对“规矩”的敬畏和忐忑。

李国忠拿起那个改动的闹钟组件,仔细看了看,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轻轻放了回去。

这时,顾怀远已经检查完了自行车。“闸线有点锈,闸皮磨偏了。换根线,调一下就好。两毛钱。”

价格公道。

“成,麻烦师傅了。”李国忠掏出钱包付钱。

顾怀远开始动手更换闸线。他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但每个步骤都清晰准确。更换过程中,他“自然而然”地嘀咕了一句:“这闸线的走线要是能从这儿绕一下,别贴着车架,可能更不容易锈……”

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

李国忠的目光闪了闪。

线换好了,闸调好了。顾怀远试了试,确保灵敏,然后把车交给李国忠。

李国忠试了试车闸,满意地点点头,推车出门。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铺子,目光在顾怀远脸上停留了一瞬,笑道:“师傅贵姓?以后有活儿还来找你。”

“姓陈,陈默。”顾怀远搓着手,“您慢走。”

李国忠骑上车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铺子里,顾怀远脸上的木讷和腼腆慢慢褪去,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他走到工作台边,拿起那个被李国忠注意过的闹钟组件,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

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不可见的混沌色光芒掠过,组件内部那个小铜片和弹簧的分子结构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改变——它们与金属基体的结合方式变得更加“自然”,仿佛真的是经过长期使用和摸索后形成的改进,而非短时间内被“制造”出来的。

同时,他“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极高远之处的“滴答”声,那是他预先布置在自身周围、用来捕捉特定规则波动的微型感应节点传来的反馈。

鱼饵,已经被注意到了。甚至,可能已经被“扫描”和“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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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对面,一家兼卖茶水和小人书的租书铺里,林星语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林海雪原》,目光却透过玻璃窗,一直关注着修理铺的动静。

她今天打扮得像个清秀的女学生,两根麻花辫,碎花衬衫,蓝布裤子。桌上放着一个绿色帆布书包,里面装着课本和笔记,符合一个备战高考的知青形象。

看到李国忠骑车离开,她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掩饰住眼神中的锐利。

她和顾怀远之间,通过那缕“混沌协调”之力维持着极其隐秘的意识连接。她能模糊感知到顾怀远那边的情绪平稳,计划顺利。

但她的心神并没有放松。星辰共鸣赋予她的直觉,让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不是来自李国忠,而是来自更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因为这次接触被触动了。

她合上书,付了茶钱,背起书包走出租书铺。没有立刻回修理铺,而是在附近的街巷随意走着,像是散步,实则是在扩大感知范围,警惕任何可能的跟踪或监视。

走了两条街,那种被隐约注视的感觉依然存在,但无法定位。不是肉眼观察,更像是某种更抽象层面的“关注”。

她想了想,拐进一条更小的胡同,走到尽头,是一家区办的小废品收购站。门口堆着些破铜烂铁、旧报纸杂志。

收购站看门的是个独臂的老头,正坐在板凳上打盹。

林星语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两本破烂的旧课本(提前准备好的):“大爷,卖废纸。”

老头睁开眼,懒洋洋地称了重,算了钱。林星语接过几张毛票,却没立刻走,而是指着角落里一堆报废的电子元件和旧线圈问:“大爷,那些破烂电子玩意儿,怎么收?”

老头瞥了一眼:“那得看是啥,有的里头有铜,有的就是塑料壳子。”

“我能看看吗?我家收音机坏了,想找找有没有能用的零件凑合一下。”林星语露出为难又期待的表情。

老头挥挥手:“自己看吧,别弄太乱。”

林星语道了谢,蹲到那堆电子垃圾前,装模作样地翻找起来。她的手指拂过那些蒙尘的线圈、破裂的电容、锈蚀的晶体管,星辰共鸣之力悄然渗入。

她在通过这些旧物,感应近期是否残留过异常的规则波动。特别是与李国忠身上那种“有序”波动相近的痕迹。

大部分元件死气沉沉,只有时光侵蚀的印记。但当她触碰到一个半埋在下面的、巴掌大小的旧变压器铁芯时,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震颤。

很弱,几乎消散,但确实存在。而且残留的规则特征,与李国忠的“有序”波动有微妙的相似之处,却又更粗糙、更不稳定,像是……未完成的尝试,或者失败品?

林星语心中一动,仔细看了看这个铁芯,很普通,来自某种小型电源变压器。她又翻动了一下周围的垃圾,没有发现其他明显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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