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入口之后（2/2）

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一切。

这不再是肉体层面的酷刑，而是意识层面被最粗暴的方式撕裂、打散、投入熔炉煅烧、再强行重组的过程。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高温熔炉的冰块，正在急速地气化、消失。

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纷至杳来，又在逻辑的火焰中扭曲、变形。

他看到了自己初掌“钉钉上仙界”系统时的意气风发，那种凭借现代管理理念改造古老仙界的雄心壮志（或者说，是穿越者的傲慢？）。

看到了他力排众议，推行“996福报体系”时的坚定与偏执，那时他真心相信，这是提升仙界竞争力、应对未来危机的唯一途径。那些仙官们疲惫而麻木的脸，在此时看来，格外刺眼。

看到了被天庭彻底抛弃，仙骨被废，坠入九幽时那刻骨的绝望与滔天的不甘。为何勤勉履职，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些愤怒、抱负、执着、怨恨……这些构成了“陈卷”这个独特个体的、最核心的情感与认知模块，在系统那绝对理性的逻辑审视下，被迅速标记为【冗余情感数据】、【非理性决策依据】、【影响计算效率的干扰项】。

它们被一丝丝地、毫不留情地从他正在瓦解的意识体中剥离出来，压缩，封存，如同将最珍贵的珠宝扔进暗无天日的保险库，贴上“无用”的标签。

取而代之的，是海量的、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知识与规则，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灌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仙界能量守恒定律第三万五千六百次修正案详解》。

《基于大数据的仙官行为模式预测模型构架》。

《跨维度资源最优分配算法（第七版）》。

《域外天魔能量频谱分析及结构弱点报告》。

《系统维护日志，错误代码索引，权限分级说明》……

……

他正在被这个庞大的系统吞噬，每一个“自我”的消失，都换来对系统更深一层的理解与掌控。但同时，他残存的、最本源的那一点意识，也在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贪婪地吸收着这一切，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

这是一个无比矛盾的过程：自我的湮灭与新知的诞生同步进行；极致的痛苦与冰冷的清明诡异共存。

在外界，天庭的崩溃正在加速。

失去了系统稳定而持续的仙力供应和精准调度，大部分早已习惯了“等、靠、要”的天兵天将彻底陷入了混乱。他们像失去了操作系统的电脑，空有硬件，却无法运行任何程序。有人徒劳地对着随身玉符嘶吼，有人像无头苍蝇般在战场上乱窜，更多的人则在仙力被玉帝疯狂抽取的虚弱中，绝望地看着天魔的狞笑越来越近。

一道道传承万年的防线在沉默中瓦解，精美的仙宫被魔火点燃，巍峨的灵山被污秽的能量侵蚀，失去光泽。昔日祥和的仙界，此刻宛如鬼蜮。

妙算菩萨试图以西方“极乐云”强行接管，但那套基于西方极乐世界法则构建的系统，与东方仙界的“福报系统”在底层逻辑上存在根本性冲突。强行对接的结果，不是融合，而是更剧烈的排斥与混乱，能量乱流甚至误伤了不少仙神。

唯有躺平仙尊，护着云芷等一批尚未完全失去自主能力的仙人，退守到一处早已废弃、不被系统主流网络覆盖的远古洞天。他凭借自身对“道”的深刻理解，以及对“无为而治”法则的运用，勉强在这片小小的区域内，撑起了一片不受系统崩溃和天魔直接侵袭的脆弱净土。他抬头望向那已化为黑暗漩涡中心的凌霄宝殿，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空间，看到那正在系统内部发生的、决定三界命运的残酷融合。

在那里，玉帝的身影早已被那刺目的、疯狂脉动的算力光球彻底吞没，只有偶尔传出的、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帝王愤怒的低吼，证明着他作为“宿主”的意识仍在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而陈卷，或者说，那个正在诞生的新意识，他的挣扎，才刚刚开始。他通往“系统”之路的入口之后，是比九幽更深的深渊，也是比凌霄殿更高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