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入口之后（1/2）

黑暗，并非虚无，而是一种被剥夺了所有感官后的极致喧嚣。

陈卷的意识，如同一滴坠入沸油的冰水，在穿过那规则裂痕的瞬间，便被无法想象的洪流裹挟、撕扯。他失去了“身体”的概念，甚至一度失去了“自我”的认知，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存在感，在光的海洋、数据的风暴中随波逐流。

这里，是“福报系统”的真正内核，一个超越了物理空间限制的奇诡之境。

最初是极致的混乱。亿万条金色的数据流如同狂舞的虬龙，携带着庞杂的信息碎片，撞击着他的意识。他“听”到无数仙官祈祷、抱怨、汇报工作的混杂回响；“看”到资源分配、任务派发、绩效评估的流程如同星河生灭；“感受”到仙界各处阵法节点的能量脉动，以及域外天魔污秽能量如同跗骨之蛆般侵蚀系统边界带来的、源自规则层面的痛苦痉挛。

他曾以为自己对这系统了如指掌，作为曾经的“卷王”，他甚至是这套规则最积极的推行者和利用者。但直到此刻，他以一种“入侵者”的姿态，被抛入这系统的源初之地，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的渺小与无知。过去他接触的，不过是系统面向用户精心设计的、友好的交互界面。而这里，是支撑起那个界面的、冰冷而残酷的底层逻辑，是构成天道法则的量化基石。

混乱持续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属于“陈卷”的坚韧意志开始发挥作用，那是在九幽绝望中磨砺出的、对“存在”本身的执着。他强迫自己从那信息洪流中剥离出来，尝试去“理解”，而非仅仅“承受”。

他“看”清了更多东西。

无数粗大无比、闪耀着恒定金光的规则锁链，构成了这个空间的经纬，它们是系统的骨架，定义了仙力流转的基本法则，不可动摇。而在这些主干锁链之间，是更加繁复、密如蛛网的次级规则和数据通道，五彩斑斓的仙力在其中奔涌不息，那是系统的血液，维系着整个仙界的生机。更微观处，无数细小的、代表着不同权限、功能和标识的符文，如同活着的细胞，遵循着某种极其复杂的规律生灭、重组、传递信息。

这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庞大到超越个体生命想象极限的……机体。

然而，这个机体此刻正生着足以致命的重病。

目光（或者说感知）投向这片数据宇宙的中心。那里，一个难以用形状和颜色描述的炽烈光球，正以一种近乎自毁的频率疯狂脉动。那就是玉帝的至尊神格，与系统核心强行绑定的结果。它像一颗过度燃烧的恒星，散发着恐怖的光和热，更散发出一种绝望而贪婪的吸力，疯狂地抽取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能量——那些流淌在数据通道中的仙力，甚至包括构成规则锁链本身的本源之力。

这就是玉帝的“终极预案”？以自身神格为燃料，逼迫系统超频运转，推演那虚无缥缈的“绝对最优解”？

陈卷感受到一种悲哀。这位三界至尊，在穷途末路之时，选择的依然是最极端的控制，试图用更强的力量去驾驭力量，其结果，只能是加速整个体系的崩溃。

因这超频的吞噬，外围的数据链正在不断崩断，发出无声的哀鸣。那些坚固的规则壁垒上，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而外部，域外天魔那充满腐蚀性与混乱特性的黑暗能量，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透过这些裂缝不断渗透进来，所过之处，金色的规则被染上污秽的斑驳，仙力流变得粘稠而晦暗。

他看到了“福报系统”的顽疾所在。过于追求量化与效率，导致系统结构极端精密却也极端脆弱，缺乏真正的韧性与冗余。平日里或许高效，一旦遇到超越设计极限的冲击，便如精致的瓷器般不堪一击。而玉帝的做法，无异于在瓷器上又狠狠砸了一锤。

就在陈卷沉浸于对这系统“病理”的观察时，系统的自卫机制，那无处不在的、维护自身纯净与统一的底层逻辑，终于确认了这个“异物”的存在。

霎时间，风起云涌。

无数原本无序奔流的数据流，仿佛接到了统一的指令，瞬间凝聚成一道道闪烁着危险金光的逻辑锁链，如同发现了病毒的免疫细胞，从四面八方向陈卷的意识缠绕、穿刺而来。它们的目标明确：分解、同化，或者……驱逐！

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传来，比面对天魔大军，比坠入九幽时更加清晰。这是来自更高维度的、规则层面的抹杀。

抵抗？如何抵抗？他的仙骨已碎，力量在九幽重塑后也与仙力体系截然不同。在这系统内部，他如同赤身裸体置身于枪林弹雨。

“抵抗，是低效的。”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出现在他近乎涣散的意识中。这并非外来的声音，而是他自身思维在极致压力下，与周围绝对理性的环境产生共鸣后，凝练出的唯一求生路径。

不能对抗，那便……融入。

他想起了在九幽之底，引导混沌气息疏通仙界网络的感觉。那种感觉，并非强行改变规则，而是顺应某种更深层次的“流”，引导它们去往该去的地方。

下一刻，陈卷做出了他此生最大胆，也最绝望的决定。他彻底放开了自身与九幽本源融合后形成的、那带着混沌特性的全新意识体，不再维持“陈卷”这个个体的独立性与完整性，主动迎向那些代表着系统绝对理性的数据锁链。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