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2/2）

这就是海音所说的“海市”。

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海族在其中游弋、穿梭。除了李渔见过的骨海牛、狰狞水母、骨刺飞鱼外，还有体型庞大、背负着厚重甲壳、移动缓慢的巨龟形态海族；有手臂进化成巨大螯钳、身体覆盖着暗红色甲壳的蟹族战士；有下半身是修长蛇尾、上半身却布满鳞片和骨刺的娜迦形态海族；甚至还有一些如同漂浮的水母聚合体、散发着强大精神力的奇异生命。

它们形态各异，但绝大多数都带着明显的“骨化”或“甲壳化”特征，与陆地兽人的毛茸茸形象截然不同。它们之间的交流完全依靠精神波动，整个海市虽然“人”来人往，却一片寂静，只有水流涌动和生物游弋的声音，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宁静繁华景象。

李渔的出现，无疑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他所到之处，无论是正在用螯钳敲打岩石、似乎在采矿的蟹族，还是围着一株发光巨藻进行某种仪式的娜迦，亦或是那些漂浮的水母聚合体，都停下了动作，将各种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带着好奇、警惕、甚至是……一丝敬畏？的目光投向他这个被包裹在幽蓝气泡中的“两脚兽”。

纷杂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涌入李渔的脑海：

“是人族？！活的？”

“气息好奇怪……像是死了，又像是活着……”

“他身上的屏障……是人族的技术！”

“听说他是被‘上面’丢下来的……”

“副州长亲自带领……什么来头？”

“小心点，别靠太近，陆地族群很脆弱……”

这些议论让李渔倍感压力，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人族在这个海底世界，似乎拥有着某种特殊的地位，至少，是一个充满传说和神秘的物种。

海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用意念传递来安抚的情绪：“不用紧张，李渔。海族的子民们只是很少见到陆地来客，尤其是人族。他们对你们很好奇，但并无恶意。毕竟，人族是我们整个族群公认的恩人。”

李渔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探究的目光，将注意力放在观察这座神奇的海底城市上。他看到有海族在用一种发光的符文进行交易；看到有年幼的小海牛在巨大的珍珠光芒下，跟随年长者学习操控水流的技巧；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明显带有亚纹帝国风格的器物，比如某种抗压水晶制成的容器，被摆放在一个类似商店的洞穴里，显然是通过贸易获得的。

这一切都显示，海族并非蒙昧的原始部落，他们拥有着自己的文明、社会结构和独特的生存方式。

走了大约一刻钟，海音带着李渔来到了海市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区域。这里有一座利用天然海蚀洞穴改造而成的建筑，入口处有两名手持骨质长矛、身材高大的蟹族战士守卫。看到海音，两名战士立刻用螯钳敲击胸口，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精神波动传递出尊敬的问候。

海音回以一道温和的意念，然后带着李渔进入了洞穴。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许多，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珍珠，将内部照得透亮。里面摆放着一些用珊瑚、巨石和某种平滑骨质打磨而成的简陋家具。这里似乎是海音的一处临时居所或者办公地点。

“坐吧。”海音示意洞穴中央一块覆盖着柔软海藻的平坦巨石。

李渔道谢后坐下，感觉身心俱疲。胸口的伤疤依旧传来阵阵隐痛，而连续接收大量陌生信息和精神波动，也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的伤势……”海音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胸口那狰狞的、覆盖着厚厚痂疤的伤口上，黑曜石般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和凝重，“非常奇怪。我们发现你时，你几乎已经是个死人，心脏被某种极其锐利且蕴含强大水系法则的力量贯穿，生机断绝。按理说，你绝无生还的可能。”

李渔的心猛地一沉，雾森那冰冷的面孔和毫不留情刺来的『幻森』剑再次浮现在眼前，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愤怒。

“但是，”海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可思议，“你的身体内部，似乎有一股……更高级、更强大的力量，强行锁住了你最后一丝即将彻底消散的生命本源，并且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缓慢地修复你的肉身。更令人费解的是……”

她伸出覆着骨甲的爪子，指向李渔胸口痂疤的中心处：“那里，残留着一丝让我们都感到战栗的……仿佛来自亘古维度的力量痕迹。正是这股力量，抵御了贯穿伤中那毁灭性的水系法则的持续侵蚀，保住了你的魂魄不至于立刻溃散。”

李渔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厚实的、粗糙的痂疤呈现出一种暗红色，边缘与周围的皮肤狰狞地结合在一起。而在痂疤的最中心，也就是当初被『幻森』剑剑尖刺入的地方，他隐约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纹路？那纹路如同碎裂的瓷器上流淌的金线，又像是夜空中最黯淡的星辰轨迹，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维度的力量痕迹……玄星辰！

李渔心中巨震。果然是他！是玄星辰在他彻底坠入冥河之前，强行干预，将他拉了回来！并且在他身上留下了这道保命的星辰之力！那股温暖、璀璨、将他从无边黑暗中牵引回来的金色光芒，此刻仿佛再次在他灵魂深处亮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玄星辰那家伙（虽然手段粗暴但关键时刻靠得住）的感激，更有对雾森背叛的刻骨恨意，以及对远方拾柒、霖等人的深深担忧。

他看着海音，张了张嘴，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带着苦涩和恳求的询问：“海音……女士。感谢你和海族的救命之恩。我……我还有机会，回到陆地上去吗？”

海音那黑曜石般的眼眸凝视着他，沉默了片刻。洞穴内只有水流轻柔拂过洞壁的声音。良久，她的精神波动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现实的残酷：

“李渔，你的身体情况非常特殊且不稳定。那股力量虽然保住了你的命，但你的肉身和灵魂都受到了重创，尤其是灵魂层面，似乎有部分重要的……‘部件’被撕裂并禁锢在了伤口深处。最近海盆上洋的近海洋流十分不稳定，南风开始爆发了，这个时候，是帝国的禁渔期，也是我们海族转入深海的季节，你要此刻贸然离开，只会造成不少麻烦。”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九百海里的距离，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无异于天堑。就算你有办法修复伤势，恢复力量，如何穿越这片危机四伏的深海，如何定位方向，如何应对海面可能存在的风暴和……或许仍在搜寻你的敌人，都是极大的问题。”

海音的话如同冰冷的锤子，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李渔的心上，将他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之火几乎浇灭。他颓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蕴含着星辰痕迹的丑陋伤疤，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难道……真的要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直至终老？或者，等到胸口的力量耗尽，伤重而亡？

就在这时，海音的精神波动再次传来，这次带上了一丝安抚和引导的意味：“不过，你也不必过于绝望。我们海族传承悠久，对于灵魂和精神领域的研究，或许比陆地种族更为深入。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帮你寻找修复灵魂，稳定伤势的方法。毕竟，你是人族，是曾对我们有恩的种族。在你彻底恢复，找到返回陆地的方法之前，你可以暂时留在我们海族。”

李渔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他看着眼前这位面容丑陋、却心怀善意的骨海牛副州长，心中百感交集。在这个他曾经视为蝼蚁、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在他被曾经信任的“师长”无情背叛、推入深渊之后，竟然是在这最黑暗、最陌生的海底，在这些形态狰狞的海族这里，感受到了难得的善意和一丝希望的曙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郑重地对着海音，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你，海音。也谢谢海族。”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带着真诚。

至少，他还活着。

至少，还有希望。

而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终有一天，他要离开这片深海，回到陆地，去问一个明白，去讨一个公道！

而此刻，在这冰冷的深海之底，他需要先活下去，然后……变得更强！

………

与此同时…

拾柒：“兄长去哪了呜呜…我好想兄长啊…可恶的奏章！本王要把你们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