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血写的字,比铃还响(2/2)
林晚昭蜷坐于车厢内,炭炉的微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耳道深处却如被铁钉反复凿击,痛得她几欲昏厥。
她咬紧牙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可那不是汗。
是血。
温热的血自耳中汩汩渗出,顺着下颌流淌,在车壁上悄然凝结。
她本欲抬袖擦拭,却在指尖触及血迹的瞬间僵住。
歪斜、颤抖,却如刀刻斧凿般清晰——
“渊在下,铃在上。”
她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滞。
这不是她的意念,亦非幻觉。
这是亡魂的执念,借她之身,以血为墨,写下命途的谶语。
“又来了……”她低喃,指尖抚过耳畔血痕,心头却燃起一团火。
不是惧,是怒。
她早非当年那个被推入井底、只能蜷缩角落听亡魂低语的弱女。
她听得见死人说话,但她活着,且要以活人之躯,撕开这层层阴雾!
她猛地掀开帘幕。
风雪扑面如刃,几乎将她掀倒。
可就在那翻涌的雪幕尽头,一座孤峰如巨兽蹲伏,崖边,一道灰影静立如石。
灰袍猎猎,身形瘦削,额心似有一点幽光闪过——如残月坠入寒潭,一闪即灭。
林晚昭浑身一震。
那不是人该有的光。那是……魂火。
“灰袍渊。”她齿间挤出三字,心口如被重锤击中。
听魂司古籍残卷曾记:北狄祭司一脉,以魂祭天,双瞳燃魂火,一眼窥生,一眼葬死。
而此人,只剩一瞳,却仍执掌幽冥之力。
他在等她。
不是偶遇,是布局。
从她耳中滴血成字那一刻起,这场对弈便已落子。
她死死盯着那灰影,哪怕风雪遮眼,也不肯移开半分。
仿佛只要她一眨眼,那人便会化作雪尘,而真相也将再度沉沦。
帘幕落下,车内重归昏暗。
她靠在角落,指尖颤抖着抚过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血字的灼烫。
那一夜,宿于荒驿。
残垣断壁间,火光摇曳。
沈知远守在外间,剑横膝上,目光如鹰隼扫视风雪四野。
他知,自林晚昭血书现字,便已踏入敌阵。
此地不宜久留,可她需要一夜静修,以血引魂,溯本追源。
林晚昭盘膝于榻,闭目凝神。
她以指尖蘸耳血,在掌心一笔一划,重写那二字——
“归言。”
血字落成刹那,掌纹竟微微震颤,如血脉共鸣。
她心头一凛,灵台骤然清明。
眼前景象倏变。
风雪褪去,寒夜化作一座古老祭坛,立于雪谷深处。
石阶染血,残旗猎猎。
她看见一个女子背影,素衣如雪,手中握着一枚铃——正是晚音铃。
铃身裂痕蔓延,下一瞬,碎裂。
血滴坠入阵心,融入冰纹,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红痕,如大地泣血。
可那铃音,却始终未响。
“娘……”她唇间轻颤,心如刀绞。
幻象消散,她猛然睁眼,冷汗浸透里衣。
原来“归言”并非地名,而是誓约——归来者,以言为誓,以血为契。
母亲当年,并非被动身亡。她是主动献祭,以魂镇铃,以命封渊。
而如今,铃将再响,渊将再开。
她缓缓握紧手掌,血字已干,却似烙进皮肉。
窗外风雪未歇,沈知远的呼吸声透过薄墙传来,沉稳而坚定。
这封信,比风雪更冷,比血誓更热。
三日后,他们将抵达雪谷深处。
而此刻,她只静静望着掌心残血,低语如誓: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