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县衙来人(2/2)

王氏闻言,枯瘦的手猛地抓紧了衣襟,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是激动,更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李郎中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自己的旧布衫,神色凝重地迎了出去。

回春堂不大的前堂,此刻已被肃杀的气氛填满。

吴文远一身青色吏员长衫,头戴方巾,面容沉静,负手而立,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身后,肃立着六名身着皂隶公服、腰挎铁尺锁链的捕快,个个身形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浑身散发着久历公门的煞气。

最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沉重木箱、作仵作打扮的干瘦老者。

小小的医馆,瞬间被这官家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街坊们被拦在门外,只敢远远张望。

李郎中连忙上前,深深作揖:“小老儿李济民,见过师爷老爷。”

吴文远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李郎中和他身后的内室门帘:“李郎中不必多礼。本师爷奉县尊大人手令,前来查验生员陈策伤势,问询案情。人,现在如何?”

“回师爷话,”李郎中声音带着医者的沉稳,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陈生员外伤极重,失血过多,虽经救治暂保性命,然元气大伤,高热反复,此刻……神志时昏时醒,口不能言,甚是虚弱。”他刻意强调了“生员”和“口不能言”的状态。

吴文远目光微凝:“带路。”

李郎中连忙侧身引路。

吴文远抬步走向内室,六名捕快如影随形,其中两人更是抢先一步,一左一右守在了内室门口,手按在腰间的铁尺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隔绝了内外。

仵作提着箱子,默默跟在最后。

内室的光线比前堂更加昏暗。

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当吴文远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个年轻人身上时,饶是他见惯了世情,心头也不由得微微一震。

陈策靠在那里,薄被盖至腰间,上身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缠绕得厚厚的麻布绷带,肋下和后腰的位置,依旧有暗红的血渍隐隐渗出。

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而急促。

整个人就像一尊被风雨侵蚀殆尽的玉雕,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听到脚步声,他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眼皮。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官府的畏惧,也没有对凶徒的刻骨仇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如同两口枯竭的古井,倒映着屋顶的梁木,也倒映着吴文远审视的目光。

那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巨大的疲惫和……

一种洞悉世情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