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液态的火焰(1/2)

天启元年,七月初。西苑,格物院后场。

七月流火,但这格物院的后场,比三伏天还要热上十分。

为了炼出能做蒸汽机连杆和枪机弹簧的好钢,李苏已经在炉旁守了三天三夜。 六座新建的倒焰窑日夜不息地吞噬着燃料,烟囱里喷出的黑烟遮蔽了半个西苑的天空。

“大人,这京西门头沟运来的‘硬煤’确实是个好东西。” 赵满仓提着一桶凉水泼在滚烫的青砖地上,激起一阵白雾,“咱们干铁匠的都叫它‘白煤’,烧起来没黑烟,火硬,也没那股子呛人的臭鸡蛋味。但这炉温……怕是快把坩埚烧化了。”

李苏赤裸着上身,原本白皙的皮肤被炉火烤得通红,甚至起了一层细密的水泡。他手里拿着一块黑得发亮、质地坚硬的煤块。 他知道,赵满仓口中的“白煤”,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无烟煤。京西煤矿是世界上最好的无烟煤产地之一,含碳量高,硫磷杂质少。 但光有无烟煤还不够。为了追求极致的高温和纯净度,李苏让工匠们把这些无烟煤又进行了一次**“干馏”(像烧木炭一样烧煤),制成了焦炭**。

“满仓,这不叫白煤了。”李苏把手里那块灰扑扑、多孔的焦炭扔进炉膛,“经过咱们这一‘蒸’,把里面的杂质和挥发分都逼出去了,这就叫焦炭。它才是钢铁真正的粮食。”

李苏戴上用云母片做的简易护目镜,凑近炉口的观察孔。 炉膛内,几十个密封的耐火坩埚正沐浴在烈火中。 透过云母片,他能看到炉膛内那令人心悸的白炽色。 那是接近一千六百度的极致高温。在这个没有电力电弧炉的时代,这是人类能掌控的温度极限,是炼钢的禁区。

“大人……还要烧吗?”赵满仓的声音在颤抖,“刚才有个坩埚炸了,铁水流出来把地砖都烧穿了。”

“再等一刻钟。” 李苏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在嚼沙子,“现在的钢水还在‘沸腾’,气体没排干净。这时候出来,里面全是气泡,做成弹簧一压就断。那就是废铁。”

一刻钟,漫长得像是一年。 每一秒钟都是对意志的煎熬。

终于,李苏猛地直起腰,大喝一声: “开炉!”

早已待命的几个壮汉,穿着厚厚的湿棉袄,用长长的铁钳,冒着燎焦眉毛的风险,将那一个个烧得通红透亮的坩埚从炉膛里夹了出来。

“倒!”

随着李苏的手势,工匠们倾斜坩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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