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和光同尘（2/2）

她的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扫过御座之旁的王皇后。皇后今夜依旧是全场最尊贵的女子，凤冠霞帔，仪态万方。然而，伍元照敏锐地注意到，当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被乳母抱上来行礼贺岁时，皇后虽然脸上保持着雍容的微笑，但那双望向孩子们的眼睛里，总会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与深切的渴望，尤其是在看到活泼健康的五皇子礼弘时，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无子，是皇后完美面具下最深的裂痕。

而另一侧，今夜铆足了劲想要挽回颓势、重夺目光焦点的，正是萧昭容。她穿着一身极其夺目的绯色金绣百蝶穿花宫装，珠翠环绕，流光溢彩，显然是为了复位或重获圣心而精心准备。她频频起身，向皇帝敬酒，言笑晏晏，试图吸引所有目光，举止间带着一种刻意张扬的美艳。

当五皇子被乳母抱至殿中，向帝后行礼拜年时，小家伙穿着大红锦袄，模样十分可爱。皇帝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就在这时，萧昭容夸张地笑了起来，声音娇脆：“哎呦，快瞧瞧咱们五皇子，真是几日不见，越长越俊俏灵秀了，这眉眼，这机灵劲儿，难怪陛下平日里总是惦记着，喜欢得紧呢！伍昭仪，你真是好福气，好造化呀！”这话看似是热情的称赞，实则再次将伍元照母子推到了风口浪尖，提醒着所有人伍元照因子而贵的“特殊性”。

她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状似无意地转向皇后，笑容甜美却暗藏机锋：“皇后娘娘，您看五皇子多可爱招人疼啊。若是您也能早日为陛下诞下嫡子，那才真是普天同庆、江山社稷最大的福气呢！”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席间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这话简直是在皇后心口的伤疤上又狠狠划了一刀！王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一瞬，虽然极快恢复，但那一刹那的失态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伍元照心中警铃大作，萧昭容此举恶毒至极，不仅再次挑拨她与皇后的关系，更是将皇后无子的尴尬公然摊开在众人面前，一个应对不当，不仅会得罪皇后，也可能让皇帝觉得她恃子而骄，不懂收敛。

她立刻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席前，向帝后深深一拜，语气恭敬而诚恳：“陛下，皇后娘娘。萧姐姐实在过誉了，臣妾愧不敢当。五皇子不过是仗着年幼懵懂，天真烂漫，才得陛下和皇后娘娘垂怜，多看几眼。天家子嗣，皆是金枝玉叶，承欢于陛下与皇后娘娘膝下，共享天伦，便是臣妾等最大的心愿，亦是皇子公主们最大的圆满。臣妾别无所求，唯愿皇后娘娘凤体康健，福泽绵长，永葆青春，如此，方是六宫之福，陛下之福。”她一番话，将焦点从五皇子身上移开，再次强调所有皇子公主都是帝后的孩子，并将最诚挚的祝福献给皇后，巧妙地化解了眼前的尴尬，也将皇后的地位捧到了至高之处。

皇帝李弘的脸色在萧昭容说出那话时便已微沉，此刻见伍元照如此得体回应，面色稍霁，他看了萧昭容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警示：“萧昭容，今日除夕盛宴，君臣同乐，饮酒莫要过量，失了分寸。”随即，他转向皇后，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皇后这一年打理六宫，辛苦了。”

这一冷一热，一斥一慰，亲疏立判。席间众人心中自是明了。萧昭容脸上那娇艳的笑容瞬间凝固，闪过一丝羞愤与不甘，但天子已开口，她不敢再多言，只得悻悻地谢罪坐下，手中的帕子几乎要绞碎。

【系统提示：成功应对萧昭容除夕夜宴尖锐挑衅。有效维护皇后威严，化解自身危机。皇帝对宿主顾全大局、谦恭知礼的表现高度赞赏，好感度+3，信任度+5。皇后对宿主恶感降低，忌惮度微幅下降。萧昭容（原淑妃）敌意显着提升，威胁度增加。】

宴席的气氛经过这番波折，虽很快在歌舞升平中重新热闹起来，但底下总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闷与紧张。帝后、妃嫔、宗亲、大臣，各怀心思，笑容之下，是暗潮汹涌。

然而，就在子时将至，辞旧迎新的洪钟巨鼓即将响彻云霄的前一刻，发生了一件出乎许多人意料的事情。一直端坐御座，看似沉浸在宴乐之中的皇帝李弘，缓缓抬手，止住了殿内的歌舞。他目光平和却极具威压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于席间因方才受挫而显得有些沉寂的萧昭容身上。

整个太极殿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天子的发言。

皇帝的声音沉稳清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今日除夕，万家团圆，宫内亦当祥和喜庆，共迎新岁。”他微微一顿，继续道，“萧昭容。”

被点名的萧氏浑身微微一颤，立刻敛容正姿，离席跪倒在御座之前，垂首聆听。

皇帝的语调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平常之事：“你前番言行有失，朕予以降位，是小惩大诫，望你静思己过，深刻反省。”他话锋一转，“念你入宫多年，平日侍奉朕与皇后，也算勤谨勉力。而今，岁末迎新，万象更始，朕秉承宽仁之心，特旨，复你淑妃之位，享妃位供奉。”

他顿了顿，目光微凝，落在跪伏于地的萧氏身上，带着明确的告诫：“望你经此一事，能真正恪守宫规，谨言慎行，明了休戚与共之理，安守妃嫔本分，莫要再辜负朕之期望。”

没有盛大的褒奖之辞，只有平淡的陈述和清晰的警告。但这道突如其来的复位旨意，依旧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在席间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涟漪。众人神色各异，有惊讶，有了然，有担忧，有窃喜。萧昭容——不，从此刻起，她又是萧淑妃了——立刻深深叩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哽咽：“臣妾叩谢陛下天恩！陛下隆恩浩荡，臣妾没齿难忘！昔日臣妾糊涂，言行无状，幸得陛下教诲，如醍醐灌顶。日后定当时时自省，严守宫规本分，尽心竭力侍奉陛下与皇后娘娘，绝不敢再行差踏错，必不负陛下再造之恩！”

她跪在那里，那身绯色宫装铺陈开来，方才的挫败与阴霾似乎一扫而空，眉眼间重新燃起了灼人的光彩与得意。

端坐于皇帝身侧的王皇后，脸上依旧是那无可挑剔的、母仪天下的雍容微笑，仿佛对这道旨意毫不意外，甚至带着一丝宽容，她温声开口，符合她中宫的身份：“陛下圣明，宽仁为怀。萧淑妃，既然陛下开恩，复你位份，你日后当时刻铭记圣训，修身自省，和睦宫闱，方不负圣望才是。”

“是！臣妾谨记陛下教诲，谨记皇后娘娘教诲！”萧淑妃恭敬应答，再次叩首，方才起身归座。在她转身回席的刹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伍元照所在的方位，那眼神中，重新得势的扬眉吐气与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怨怼挑衅交织在一起，清晰无误地传递过来。

伍元照垂眸，执起酒杯，假意啜饮，心中却是雪亮。陛下此举，乃是一招精妙绝伦的平衡之术。在萧氏刚刚因言行不当被自己间接挫败、并遭陛下当众训诫后，旋即施恩复位，一打一拉，既维持了除夕宴席最终表面上的“和谐”与“喜庆”，安抚了萧氏背后的家族势力，也再次告诫萧氏乃至所有人——恩宠予夺，尽在帝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同时，这未尝不是对皇后权威，以及对她伍元照近日风头稍劲的一种隐晦的平衡与敲打。陛下，并不希望看到后宫之中任何一方势力独大，或是矛盾激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他需要的是稳定，是制衡。

“当——当——当——”

辞旧迎新的钟鼓声终于沉沉响起，悠远恢弘，宣告着新年的来临。众人纷纷起身，整理衣冠，面向御座，跪拜下去，山呼万岁，恭贺新禧。

宴席在一片看似热烈祥和、实则复杂难言的气氛中结束。妃嫔宗室们依序退场。

回到缀锦宫，已是后半夜。卸去钗环礼服，伍元照感到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并非源于身体，而是源于心力的巨大消耗。萧淑妃的复位，无疑让后宫的格局再次发生了微妙而重要的变化。陛下乐于见到，甚至有意维持底下人相互制衡的局面。自己先前“以退为进”的策略虽有效，但显然也引起了陛下更深的关注和更复杂的权衡。

经此一夜，伍元照对帝心的难测与后宫这盘棋局的残酷，看得更为透彻。王皇后无子的隐痛与萧淑妃的嚣张跋扈、急于复宠，这两点，或许在未来，可以成为她在如履薄冰的境地里，谨慎利用的支点。前路依旧艰险莫测，但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方向渐明。她需要更深的隐忍，更缜密的谋划，以及，等待时机的耐心。

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雪静静飘落，覆盖了朱墙碧瓦，也暂时掩盖了宫闱之内的所有污秽与谋算。但伍元照知道，当雪融之时，一切暗流，必将再次汹涌。

【系统提示：年关期间整体表现评估：成功维持“贤德谦逊、顾全大局”公众形象，有效降低主要人物（尤其是皇后）直接敌意。成功应对萧淑妃（原昭容）多次挑衅，并借势巩固自身地位。皇帝对宿主维护皇后权威、化解矛盾的举动表示高度赞赏，好感度+3，信任度+5。萧淑妃复位，敌意与威胁度显着提升，后宫势力格局出现微妙变化，平衡术生效。对后宫核心矛盾（后位与子嗣）认知加深。获得关键潜在情报：溺毙宫女小菊事件存在隐情，可能与萧氏及宫中秘事相关。宿主政治智慧、局势判断力及危机应对能力获得提升。后续任务：在保持低调、巩固“贤德”形象的同时，继续稳步提升圣心好感与信任，并密切关注皇后与复位后萧淑妃的动向，尤其是两者可能产生的互动或冲突。隐性任务：暗中查证宫女溺毙案线索，收集信息，防范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