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永王之乱(2/2)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赋予了她一种奇异的感知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份洞察秋毫的敏锐。
端阳节当日,天色未明,整个紫微宫便已忙碌起来。宫人们清扫庭院,悬挂艾草菖蒲,张贴五毒符,处处弥漫着粽叶和雄黄酒的独特香气。辰时起,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身着隆重的礼服,按品阶依次入宫,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向端坐于金龙宝座上的皇帝和凤座上的皇后行三跪九叩端阳大礼。
伍元照身着百鸟朝凤绯色朝服,头戴珠翠九龙四凤冠,妆容精致,仪态万方,端庄威严地坐在皇帝身侧。她的目光看似平和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实则在不经意间,已将来宾的形貌、位置、乃至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看到了位于宗亲首位、身着亲王蟒袍的永王。他年约五旬,面容保养得极好,肤色红润,眉目慈祥,正与身旁的几位老王爷低声谈笑,举止优雅从容,一派闲适宗亲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半点狼子野心。好一个善于伪装的老狐狸!伍元照心中冷笑。
繁琐的朝贺礼仪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才移驾设宴的麟德殿。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派盛世祥和景象。伍元照表面含笑,与命妇女眷们应酬,接受敬酒,言谈得体,暗地里却将“明察秋毫”的技能发挥到极致,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锁定着永王的方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趋热烈。按照伍元照事先的嘱咐,太子礼忠适时地站起身,内侍捧着一个精美的锦盒跟在他身后。他走到永王席前,躬身一礼,声音清朗:“永王叔公,端阳安康。今日佳节,侄孙特备薄礼一份,乃是江南进贡的文房四宝及侄孙亲笔所书的祝词,聊表敬意,望叔公笑纳。”
这一刻,殿内不少目光都聚焦过来。太子亲自向宗室长辈献礼,本是彰显孝悌的佳话。
永王脸上立刻堆起和蔼可亲的笑容,连忙起身,双手接过锦盒,连声道:“太子殿下太客气了,真是折煞老臣了。”他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湖笔徽墨,又展开太子那笔力尚且稚嫩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的祝词卷轴,口中赞道:“殿下年纪轻轻,书法已颇具风骨,更难得这片纯孝之心,老臣感佩莫名,定当珍之重之。”
他说话时,笑容可掬,语气真诚,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深受感动的慈祥长辈。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太子亲笔祝词的那一刹那,伍元照凭借“明察秋毫”的敏锐,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极其细微的一丝愕然与阴鸷。那眼神快如闪电,瞬间便被更浓的笑意掩盖,但伍元照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太子这份看似寻常的礼物,似乎无意中触动了永王某根敏感的神经?是因为太子突然的亲近让他意外?还是这礼物本身,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伍元照心中疑窦丛生,更加确信永王今日必有图谋。
宴会继续进行,气氛愈发融洽。约莫午时末,就在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突然殿外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一名内侍神色匆匆地小跑入殿,直至御前跪下,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渲染的激动:“启禀陛下!天降祥瑞!洛水方向天空中出现五彩云气,萦绕不散,形如凤舞,实乃吉兆啊!”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众臣纷纷交头接耳,面露惊奇之色。祥瑞现世,向来被认为是天子德政感动上天的象征。
礼治皇帝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龙颜大悦,拂袖起身:“哦?竟有此事?天降祥瑞,佑我大周!众爱卿,随朕一同前往观景台,共瞻吉兆!”
皇帝起驾,众人自然纷纷离席,簇拥着圣驾前往麟德殿旁最高的凌云阁观景台。伍元照心中警铃大作!来了!这所谓的“祥瑞”,出现得如此突兀而巧合,极大概率就是永王等待的“信号”!目的就是要制造一个让所有人,尤其是皇帝,离开相对封闭易于掌控的宫殿,到达视野开阔但也更易发生意外的观景台的时机!
她立即向隐藏在人群中的护卫首领使了个极其隐晦的眼色。护卫首领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一切已按预案准备就绪。
众人登上高高的观景台,凭栏远眺。果然,洛水方向的天空中,确有几片云彩被夕阳染上了不寻常的瑰丽颜色,虽不如内侍描述的那么神奇,但也算是一景。就在所有人都仰头观望,啧啧称奇之际,伍元照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永王身上。
只见永王站在一群宗亲中间,也作仰观状,但就在皇帝手指祥瑞,向身旁宰相解说的瞬间,他极其自然地、仿佛是被身后之人挤到般,向后退了半步,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似乎是想扶正微微歪斜的玉冠,手指却极快地在冠侧轻轻弹了三下!
这个动作细微至极,混杂在人群的小动作中,几乎无人察觉。但一直死死盯着他的伍元照和奉命观察的太子礼忠,都看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永王手势落下的刹那——
“咻!”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空气!一支黝黑的弩箭,如同毒蛇出洞,从对面用于庆典表演的“仙鹤楼”阁楼窗口疾射而出,目标直指正凭栏而立的礼治皇帝的心口!
“陛下小心!”早有准备的护卫首领一声暴喝,几乎在弩箭出现的瞬间,两名手持包铁盾牌的高大护卫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步上前,堪堪在箭矢及身前,用盾牌将皇帝严实护住!
“铛!”一声脆响,弩箭狠狠撞在铁盾上,溅起几点火星,无力坠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两支力道稍弱但同样精准的弩箭,分别射向伍元照和太子礼忠所在的位置!守护在侧的护卫同样反应神速,举盾格挡,或将主子扑倒保护,险之又险地将箭矢挡下。
“有刺客!”
“护驾!快护驾!”
禁军统领的怒吼声响起,现场顿时大乱!女眷的尖叫声、官员的惊呼声、杯盘落地的碎裂声响成一片。训练有素的禁军士兵迅速从四面八方涌出,组成人墙,将皇帝、皇后、太子及重要宗亲团团保护起来,同时如狼似虎地扑向刺客可能藏身的“仙鹤楼”以及封锁所有出口。
伍元照虽被护卫保护着蹲下,但目光始终冷静。她在一片混乱中站直身体,提高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原地勿动!凡擅动者,以同谋论处!禁军听令,封锁麟德殿、凌云阁及周边所有通道,许进不许出,逐一核查所有人员身份!”
她的镇定瞬间感染了周遭,骚动稍稍平息。紧接着,她的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向脸色微白、强作镇定的永王,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观景台:“永王叔!方才祥瑞出现,众人皆仰首观天,唯有叔父您后退半步,且右手有此动作——”她学着永王方才的样子,手指在鬓边轻弹三下,“紧接着刺客的冷箭便至!敢问永王叔,此乃何意?可是在向同伙发出行动信号?”
永王面色骤变,他万万没想到伍元照观察得如此细致,更没想到她竟敢在毫无实证的情况下,当众直接发难!他强自镇定,拂袖怒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老臣方才只是被人群拥挤,站立不稳,抬手整理仪容而已!娘娘岂可凭空污蔑老臣对陛下的一片忠心!陛下明鉴!”他将目光投向被护卫层层保护、面色铁青的皇帝。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稚嫩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
“父皇,母后,儿臣可以作证!”太子礼忠从护卫身后走出,他虽然脸色因惊惧而苍白,但眼神却充满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决心,他伸手指着永王,“方才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时刻留意宗亲长辈,亲眼所见,永王叔公在观看祥瑞时,确有此怪异手势!紧接着,刺客的箭就射来了!若非母后早有提醒,护卫早有防备,父皇与儿臣此刻……”他说不下去,后怕之情溢于言表。
太子的指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一个皇后指责,或许还可说是妇人之见或别有用心,但加上太子的亲眼目睹,分量就截然不同了!
永王难以置信地瞪着太子,似乎没料到这个他一度试图拉拢离间的少年,会在此刻给他致命一击。他眼神中的惊慌再也掩饰不住,气急败坏地指着太子:“你……太子殿下!你怎能血口喷人!老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
“够了!”礼治皇帝一声暴喝,打断了永王的辩解。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步步从护卫身后走出,目光如刀,死死钉在永王脸上,声音冰寒刺骨:“朕给过你机会!朕一直希望你是真的潜心礼佛,安分守己!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敢!竟敢在朕的宫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来人!”
“在!”如狼似虎的禁军一拥而上。
“将逆贼永王给朕拿下!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礼治!你昏庸!”永王见大势已去,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须发戟张,状若疯狂地狞笑起来,“你这篡位之君!若非你与张氏贱妇勾结,篡改先帝遗诏,这皇位本应是我的!是我的!今日之事不成,乃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他被禁军粗暴地押了下去,凄厉的吼叫声在观景台上回荡,听得众人心惊胆战。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似乎暂时平息。皇帝当即下令中止宴会,命三司会审,彻查永王同党。众臣战战兢兢地告退,紫微宫内气氛凝重。
然而,回到承香殿的伍元照,心中的不安却并未随着永王的下狱而消散。她总觉得,今日之事,虽然凶险,但似乎……太过顺利了?永王老谋深算,布局多年,难道他的最终手段,就是这般看似鲁莽的、成功率极低的当众行刺?这不像他的风格。而且,他最后喊出的那些话,虽是愤恨之语,但“离间”的种子,真的不会在皇帝心中留下痕迹吗?尤其是太子站出来指证的那一刻……皇帝看太子的眼神,除了欣慰,是否还有一丝别的什么?
当夜,初审的结果便呈报上来。永王对指使刺客、在宫中行刺陛下之事供认不讳,但却坚称所有计划皆是他一人所为,并无其他同党,所有刺客皆是他重金聘请的江湖死士,事败后已服毒自尽,死无对证。他将一切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伍元照越听越觉得蹊跷。这认罪态度,太过干脆,反而像是急于掩盖什么。她思忖再三,决定亲自去天牢见一见这位已成阶下囚的皇叔。
阴暗潮湿的天牢最深处,永王身着白色囚服,坐在干草铺上,虽形容略显狼狈,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保持着最后一丝皇室成员的尊严。牢房内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伍元照,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冷笑道:“皇后娘娘纡尊降贵,来这污秽之地,是来看老臣的笑话,还是来送老臣最后一程?”
伍元照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她站在门口,并未进去,目光平静地审视着永王:“永王叔,事已至此,本宫只是心中尚有一事不明。以王叔之精明,行事向来环环相扣,不留痕迹。为何此次行动,却显得如此……急躁甚至鲁莽?这不似王叔一贯作风。”
永王目光移向墙壁上跳动的昏暗油灯火苗,避开了伍元照的直视,语气淡漠:“成王败寇,时也命也。既然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伍元照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那不是彻底的绝望,反而像是……一种算计得逞般的诡异平静?她正欲再开口深问,牢房外的甬道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狱卒的阻拦声。
一名狱卒匆匆跑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外求见永王,说……说是有紧要之事,需当面询问逆王。”
太子?他此时来天牢做什么?伍元照心中疑云大起,示意狱卒放行。她倒要看看,太子想问什么,而永王,又会如何回答。
很快,太子礼忠在侍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少年显然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先是向伍元照行了礼,然后目光复杂地看向牢中的永王,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永王叔公,本王今日来,只问你一事。三个月前,你为何要暗中通过第三方,向本王的骑射师傅赠送重金?又为何要在东都的文人雅集上,命人散布谣言,说父皇因宠爱幼弟,已有废长立幼之心?”
这两个问题如同石破天惊,连伍元照都心中一震!她只知道永王可能离间皇帝太子父子,却不知他已暗中进行了如此具体的操作!
永王闻言,先是愕然,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爆发出一阵嘶哑而悲凉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牢房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太子殿下!果然虎父无犬子,竟能查到这些!不错!老夫确有此为!”他止住笑,目光阴狠地扫过伍元照和太子,“为何?自然是要让你们父子相疑,兄弟阋墙!礼治不是最看重他的江山传承吗?老夫便要让他看看,他亲手选定的太子,是如何被他自己的猜忌和偏爱逼到他的对立面的!”
伍元照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瞬间豁然开朗!她失声道:“原来如此!今日紫微宫的行刺,无论成功与否,都只是你计划中的一环,甚至可能是故意失败的幌子!你真正的杀招,是离间之计!行刺若成,你便黄雀在后;行刺若败,你便以此为契机,让太子在御前指证于你!试问,经过此事,陛下纵然感激太子救驾,但心中难道不会存下一根刺——太子为何能如此‘及时’地发现你的手势?他是否早就知晓内情却隐而不报?甚至……是否与你有所牵连,眼见事败才急于撇清?你这是在用自己的失败,来换取皇室父子君臣之间永难弥合的裂痕!”
永王脸上露出了计划得逞的狞笑,尽管身陷囹圄,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得意:“皇后果然聪慧!可惜,明白得晚了些!礼治生性多疑,经过此事,他还会全心全意信任这个‘精明’的太子吗?这皇室的丑闻,这父子相疑的戏码,才刚刚开始!哈哈哈哈哈……”
伍元照心底寒意陡生!好毒的计策!这已非简单的权力争夺,而是要将整个皇室拖入相互猜忌、内斗不休的深渊!永王这是自己得不到,也要彻底毁掉它!
她不再多言,立刻带着面色苍白、显然被永王这番话冲击得不轻的太子离开天牢,径直前往皇帝此刻所在的两仪殿面圣。必须立刻将永王这最恶毒的图谋告知皇帝,否则后患无穷!
两仪殿内,礼治皇帝正在听取刑部官员关于永王案的初步汇报,面色阴沉。见到伍元照带着太子匆匆而来,太子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悸,他眉头微蹙:“元照,忠儿,何事如此匆忙?”
伍元照示意太子将天牢中永王所言,原原本本禀告皇帝。太子稳了稳心神,将永王如何资助其师傅、如何散布谣言、以及方才在牢中承认意在离间父子关系的供述,清晰地道出。
皇帝听完,沉默了良久,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深邃难测,最终,落在了太子礼忠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忠儿,今日在观景台上,你为何能如此及时地发现永王的手势,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指证?”
这个问题,看似平淡,实则尖锐无比!正如永王所料,猜疑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
太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更多的却是坦荡:“父皇明鉴!儿臣绝非与逆王有所牵连!实是……实是端阳宴前,母后特意召见儿臣,嘱咐儿臣说,如今朝中多事,永王叔公是宗室长辈,让儿臣在宴上多加留意其言行举止,若能得其欢心,对将来亦有益处。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故而宴席间一直暗自留心叔公举动,方能侥幸察觉其不轨之手势。儿臣当时只觉那手势怪异,并未多想,直至刺客放箭,方才惊觉可能是信号。儿臣护驾心切,不及深思便脱口指证,绝无他意!望父皇明察!”他将伍元照的嘱咐说成了是让他讨好永王,而自己留心观察是出于孝顺和听话,巧妙地避开了可能引火烧身的嫌疑。
礼治皇帝的目光转而看向伍元照,那目光中的审视渐渐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了然:“元照,你……早就怀疑永王了?故而提前提醒太子?”
伍元照心念电转,此时绝不能居功,更不能让皇帝觉得她心思深沉,早已布局。她微微躬身,语气谦逊而自然:“陛下明鉴,臣妾岂能未卜先知?只是觉得永王叔毕竟是长辈,太子多与之亲近,于礼法不合,但若太子能稍加留意,学会观人于微,将来应对宗亲朝臣,亦有益处。至于永王竟包藏如此祸心,臣妾亦是今日方才确信。说起来,也是太子与陛下父子连心,天资聪颖,方能从细微处察觉异常,化险为夷。此乃陛下洪福齐天,太子孝感天地所致。”
她这番话,既解释了自己行为的合理性(教导太子观察学习),又将功劳大半归于皇帝洪福和太子孝心聪慧,自己只占了微不足道的“提醒”之功,完美地化解了可能的猜忌。
皇帝听完,默然片刻,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缓和下来。他起身,亲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太子,看着儿子惊魂未定却依旧坦诚的面容,难得地露出了近年少有的、带着暖意的和颜悦色,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忠儿今日临危不乱,护驾有功,更难得这片纯孝赤诚之心,朕心甚慰。起来吧。”
太子受宠若惊,连忙道:“儿臣只是尽人子本分,不敢言功。”
这一刻,伍元照清晰地看到,皇帝眼中对太子的那层隔阂与审视,似乎消融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带着赞许的温情。永王处心积虑的离间之计,竟阴差阳错地,因为她的预先铺垫和太子的坦诚应对,反而成了促进这对天家父子打开心结、关系破冰的契机!这恐怕是永王做梦也想不到的结局。
三日后,天牢传来消息,永王在狱中用碎瓷片割腕自尽,留下了一封血书,再次承认了所有罪行,声称无颜见列祖列宗,以死谢罪。消息传来,朝野震动之余,也让许多人松了口气。皇帝下旨,褫夺永王封号,贬为庶人,按庶人礼安葬,但其王府家眷不予牵连(以示仁德),同时继续彻查永王余党,一时间,与永王府过往甚密的一些官员人人自危,朝堂格局再次经历了一番暗流涌动的洗牌。
然而,就在伍元照稍稍喘息之际,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从宫外传来——她的母亲,弘农杨氏的定海神针杨夫人,因连日操劳忧心,加之年事已高,竟一病不起,且病情来势汹汹!更雪上加霜的是,杨氏家族内部,一些原本就对伍元照以女子之身深涉朝政持有异议、或觊觎家族主导权的旁支势力,见杨夫人病重,开始蠢蠢欲动,家族内部出现了明显的分歧和裂痕。
这对伍元照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杨夫人不仅是她的母亲,更是她在朝外最可靠的情报来源和势力支持者。弘农杨氏的稳定,是她后宫地位乃至干预前朝事务的重要根基之一。如今根基动摇,她在朝中的支持力量必然随之削弱,那些潜伏的政敌,恐怕很快就会闻风而动。
【系统提示:端阳宴危机解除,获得积分1500点,威望+10。太子对宿主好感度大幅提升。新任务“稳固根基”:应对杨氏家族危机,巩固在朝中地位。任务奖励:根据处理结果而定。】
夜色深沉,弦月如钩。伍元照独自一人立在宫墙之上,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她望着远处东都洛阳的万家灯火,以及更远方漆黑一片、仿佛蕴藏着无尽危机的大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内苑,在这波澜云诡的朝堂之上,永远没有真正的安宁可言。
但她只是静静地站着,腰背挺直,目光沉静。这一路走来,荆棘密布,刀光剑影,她早已习惯。只要心中有光,有要守护的人,手中有力,有可用的筹码,就没有跨不过的难关,没有荡不平的荆棘。
而此刻的她尚且不知,就在遥远的西京长安,一个因永王倒台而权力失衡引发的、牵扯更广、隐藏更深、也更加凶险的巨大阴谋网络,正在暗处悄然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向着东都,向着紫微宫,向着她和她所在意的一切,笼罩而来。命运的齿轮,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缓缓转向一个更加未知而惊心动魄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