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凤隐于林（2/2）

送走孙太医，伍元照沉思片刻，当晚便唤来了心腹太监小栗子。小栗子年纪不大，但机灵稳重，是伍元照暗中观察提拔上来的。

“小栗子，交给你两件事。”伍元照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第一，暗中留意长春宫那边王太医的动向，特别是满月礼前后，看他与哪些人接触。第二，内务府那边新进的人里，特别是可能接触到御膳房、库房这些要害地方的，给本宫悄悄摸一摸底细。记住，要绝对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小栗子眼神锐利，低声道：“娘娘放心，奴才晓得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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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岁除之日，六皇子礼贤的满月礼，在象征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太极宫正殿隆重举行。虽时值严冬，寒风凛冽，但太极宫内早已用巨大的暖盆烘得温暖如春，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宗室亲王、公主、驸马、朝廷重臣及其有品级的命妇，皆身着隆重的礼服盛装出席，按照品级班次列坐，场面浩大，气氛热烈而庄严。

伍元照身着贵妃品级的吉服，翟纹华美，头戴珠翠花树，庄重典雅。虽施了薄粉，悉心装扮，仍难掩产后的虚弱和苍白。但在皇帝李礼治的特意关照下，她并未长时间站立迎客，大多时间都坐在设于殿内避风且视野极佳处的软座上，身后有云岫和另一名大宫女仔细伺候着，手边放着暖炉和参茶。

满月礼的核心环节，是皇子示人，接受朝贺。乳母曹氏抱着裹在明黄色绣龙襁褓里的六皇子礼贤，由李礼治亲自接过，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步步走向御座，接受殿内宗室重臣的瞩目和朝拜。小小的礼贤似乎被这宏大的场面和喧闹的人声惊扰，不安地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啼哭。李礼治立刻轻轻拍抚，低声哄着，脸上满是初为人父（对于这个备受期待的儿子而言）的慈爱和骄傲。

“天降麟儿，佑我大唐！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贵妃娘娘千岁！六皇子殿下千岁！”在司礼官的高唱下，殿内众人齐声高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殿顶。

李礼治志得意满，当众再次重申六皇子乃“祥瑞”，并宣布为此大赦天下，减免部分赋税，与民同庆。这番举动，更是将六皇子和宸贵妃的恩宠推向了极致。

王皇后端坐在李礼治身侧的凤座上，凤冠霞帔，仪态万方，脸上始终保持着母仪天下、端庄得体的微笑，应对命妇们的祝贺时也滴水不漏。只有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当她看向被皇帝小心翼翼抱在怀中、备受关注的礼贤，以及虽虚弱却更显楚楚动人、被皇帝格外呵护的伍元照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迅速隐去的、冰封般的寒意。

萧淑妃的位置在妃嫔班列的首位，穿着绛红色礼服，妆容精致，却难掩眉宇间的戾气。她看着眼前这“父慈子孝”、“君妃和谐”的一幕，尤其是李礼治对伍元照那种毫不避讳的关怀和呵护，手中的锦帕几乎要被她拧碎。她强挤出的笑容，僵硬而勉强，看向缀锦宫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嫉妒和怨毒。她的儿子四皇子礼素节也坐在一旁，似乎被这盛大场面震慑，有些拘谨不安。

宴席过半，按照既定的流程，乳母曹氏抱着有些困倦、开始哼哼唧唧的六皇子，在宫人的簇拥下，退往事先准备好的偏殿休息和喂奶。伍元照对身后的云岫使了个眼色，云岫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席，跟了过去。

偏殿内同样温暖，炭火充足，布置舒适。乳母曹氏刚喂饱了礼贤，正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云岫仔细检查了偏殿内的窗户、炭盆、摆设，又查看了带来的备用襁褓和衣物，确认一切无恙，才守在门口附近，留意着进出之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低阶宫女服饰、面相略显陌生的宫女，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盅，低着头走了进来。

“云岫姐姐安好，”小宫女声音细弱，“这是御膳房特意为乳母准备的催奶参汤，用的是上好的党参，吩咐趁热喝下效果才好。”

云岫心中一动，面上不露声色，上前一步接过托盘，淡淡道：“有劳了。放下吧，曹嬷嬷这边我来伺候，你下去忙你的。”

小宫女依言放下汤盅，恭敬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云岫没有立刻将参汤递给乳母，而是借口汤有些烫，端着汤盅走到外间，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根特制的银簪，探入汤中。片刻之后，取出银簪，簪身依旧银亮，并未变色。但她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她想了想，端着汤盅找到在偏殿外厢房随时待命的孙太医。

“孙太医，劳您瞧瞧这参汤可有什么不妥？”云岫低声道，“是御膳房送来给乳母的。”

孙太医见云岫神色凝重，不敢怠慢，接过汤盅，先仔细嗅了嗅气味，又用指尖沾了一点汤液，放在舌尖尝了尝，脸色微微一变：“这汤……味道似乎有些异常。”他又沾了一点，仔细品味，眉头紧锁，“里面似乎掺了少量活血散瘀的蒲黄粉！量极其微弱，若非仔细查验，几乎难以察觉。此物对常人无害，甚至有益，但乳母服用后，药性会通过奶水传给皇子。六皇子早产体弱，气血未充，若是摄入此物，恐会引起腹泻不止，甚至更危险的出血之症！”

云岫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果然有人下手了！而且手段如此阴损隐蔽！若非娘娘早有严令，她多个心眼过来查验，后果不堪设想！

她强自镇定，向孙太医道谢后，立刻将参汤倒入角落的花盆中，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偏殿，对乳母曹氏只说参汤不小心洒了，让她稍等，另去取了一份早已备下、绝对稳妥的饮食来。

处理完这惊险的一幕，云岫寻了个空隙，悄悄回到正殿，趁人不备，在伍元照耳边将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伍元照正微笑着接受一位宗室郡夫人的敬酒，闻言，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依旧温和得体地与那郡夫人寒暄了两句。待对方离开，她借着饮酒的动作，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机。

果然来了！而且选择在满月礼这样守卫森严、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真是胆大包天！手段也足够刁钻阴毒，竟想通过乳母来间接害礼贤！若非她早有防备，命令云岫事事亲查……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殿内谈笑风生的众人，王皇后正温和地与德妃说着话，萧淑妃则在与旁边的妃嫔饮酒，似乎一切如常。是谁？王皇后？萧淑妃？或是她们默契地各自出手，甚至……联手？此刻现场人多眼杂，无从查起，更不能在这样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声张，破坏气氛，徒惹皇帝烦心，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系统提示：成功规避一次针对六皇子的阴谋（蒲黄参汤）！宿主警觉性、部署有效性提升。获得积分300点。警告：敌对势力行动升级，手段更为隐蔽，请宿主继续保持高度警惕。临时任务“满月宴的暗箭”完成度50%。请确保满月礼顺利结束。奖励：积分500点，随机道具x1。】

伍元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后怕和愤怒，脸上恢复平静。这场战斗，无声无息，却步步惊心。

满月礼后续的流程波澜不惊地继续进行。直至礼成，帝后起驾回宫，宾客散去，再未发生意外。但对伍元照而言，这场盛大的庆典，更像是一场考验耐力和意志的鸿门宴。

礼治因六皇子满月，又值岁除，心情极佳，晚宴上多饮了几杯，当晚依旧宿在缀锦宫。他对伍元照更是温存备至，对醒来后精神稍好的礼贤爱不释手，亲自抱了许久。

“元照，今日辛苦你了。”寝宫内，烛光摇曳，礼治握着伍元照的手，语气带着微醺的满足和怜爱，“看到贤儿，朕就觉得，一切操劳都值得。你放心，有朕在，定会护你们母子周全。”

伍元照依偎在他怀中，柔顺地低语：“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安心了。”然而，她心中那份沉重的危机感，并未因帝王的承诺而减轻分毫。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这看似深情的怀抱，都无法给她真正的安全感。帝王的承诺，在错综复杂的利益和狠辣的阴谋面前，能有多少保障？他或许能挡住明枪，但那些防不胜防的暗箭呢？

夜深人静，身旁的礼治因酒意和疲惫已然熟睡，发出均匀的鼾声。伍元照却毫无睡意。她轻轻起身，披上外衣，走到摇篮边。摇篮里，礼贤睡得正沉，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伍元照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怜爱与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她必须更强，更谨慎，更狠厉，才能在这吃人的地方，为孩子们杀出一条生路。

她凝神，再次打开系统界面。积分已经因为今日的应对涨到了6900点。她的目光落在那枚散发着柔和而神秘光芒的“固本培元丹”上。

【固本培元丹：系统特殊奖励。可大幅修复身体根基损伤，补充元气，提升气血上限。是否使用？】

她犹豫了片刻，指尖在那“是”的选项上徘徊，最终还是选择了“否”。这丹药是她保命的底牌之一，效果强大，现在她的身体虽然虚弱，但尚在可控的恢复中，远未到山穷水尽必须动用底牌的时刻。眼前的危机，更多的来自外部的阴谋算计，需要靠智慧、手段和布局去度过。这丹药，要留到真正性命攸关的时刻。

“娘娘，”崔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小栗子回来了，在外间候着。”

伍元照替礼贤掖了掖被角，深吸一口气，走到外间。

小栗子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奴才查了。今日那个送参汤的小宫女，叫柳儿，是内务府上月新分到御膳房负责杂役的。她有个表姐，名叫春杏，在……在长春宫萧淑妃娘娘宫里的茶水上当差，是个二等宫女。另外，奴才打听到，就在满月礼前两日，萧淑妃宫里的王太医，确实私下找过太医院掌管脉案记录的陈吏目，详细问了六皇子近期的脉象记录，特别是关于先天之气的描述。”

线索清晰地指向了萧淑妃。这符合萧淑妃急躁直接的性子。但伍元照绝不相信，王皇后会完全置身事外，袖手旁观。或许，是萧淑妃主动动手，王皇后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暗中提供了某种便利或默许？这种可能性更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王皇后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

“本宫知道了。”伍元照声音冰冷，“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深查，以免打草惊蛇。”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没有确凿证据，实力也远未到可以同时与皇后、淑妃抗衡的地步。“小栗子，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你的任务是，给本宫盯紧长春宫和立政殿的一切动静，特别是她们与太医院、内务府、甚至宫外有往来的蛛丝马迹。还有，想办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在内务府、御膳房这些要害部门，安插一两个我们能信得过、或者能拿捏住的眼线。需要打点的银钱，去找崔嬷嬷支取。”

“是，奴才明白！定不负娘娘所托！”小栗子眼中闪过精光，领命而去。

伍元照回到内室，推开一丝窗缝。窗外，夜色深沉如墨，寒风呼啸着掠过宫殿的飞檐，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她知道，这场没有硝烟却你死我活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满月礼的极致繁华与恩宠，如同阳光下绚烂却脆弱的泡沫，泡沫之下，是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暗流和随时可能夺命的杀机。

她再次抚摸着系统界面，看着那6900点积分和有限的道具，心中飞速盘算。积分宝贵，必须用在刀刃上。她必须更快地恢复身体，更快地布局，培养势力，获取更多自保和反击的筹码。为了礼弘，为了礼贤，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在这场残酷的宫廷倾轧中，活下去，并且要赢下去！

“系统，”她在心中默问，“有没有可以相对快速地提升我自身身体素质，或者增强我对周围环境、对他人意图洞察力的方法或技能？需要多少积分？”

【系统提示：检索中…… 根据宿主当前身体状况及积分情况，推荐以下选项：

1. 兑换“初级强身健体术”（知识灌输与基础引导）。需消耗5000积分。效果：通过特定的呼吸法和缓慢的导引动作，逐步疏通经络，温和滋养气血，提升身体基础代谢与免疫力。改善速度缓慢，但根基稳固，无副作用。

2. 兑换“敏锐洞察（被动技能）”。需消耗3000积分。效果：小幅提升宿主对周围环境的细节观察力，以及对他人恶意、危险的直觉感知能力。无法直接获取信息，但能提供预警。

3. 兑换“基础医术（药理篇）”。需消耗2000积分。效果：掌握常见药材的性味、功效、禁忌及基本配伍知识，提升对药物风险的辨识能力。

4. 等待触发特定隐藏任务，可能获得更佳奖励。（触发条件未知）】

五千积分，几乎是她现在全部的积蓄。伍元照看着积分栏，又回头望了望内室摇篮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比。积分可以再赚，但自身和孩子的安全，容不得半点闪失。

“系统，兑换‘初级强身健体术’和‘敏锐洞察（被动技能）’。”她做出了决定。身体素质是根本，而洞察危险的能力，在眼下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或许能救命。

【积分扣除8000点。剩余积分：-1100点（积分可为负，但需尽快补足，否则部分系统功能将受限）。兑换成功！“初级强身健体术”知识传输中……传输完毕。“敏锐洞察（被动）”已激活。】

一瞬间，大量关于呼吸节奏、肢体舒展、意念引导的复杂知识涌入伍元照的脑海，仿佛她早已练习过千百遍。同时，她感觉自己的感官似乎敏锐了一丝，对周围空气的流动、远处细微的声响，有了更清晰的感知。

虽然积分变成了负数，带来了压力，但伍元照心中却安定了一些。她盘膝坐在榻上，按照脑海中的法门，开始尝试那缓慢而深长的呼吸。一呼一吸间，似乎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暖流，开始在小腹处慢慢汇聚。

这一夜，缀锦宫的烛火，亮了很久很久。窗外的寒风依旧凛冽，但宫墙之内，一颗为了生存而变得愈发坚韧、冷静、甚至冷酷的心，正在悄然变得强大。凤鸟敛翅，隐于深林，并非怯懦，而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搏击长风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