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玉殒珠沉(1/2)
永徽四年的秋天,似乎格外短暂,短得如同宫人们指尖流沙,尚未真切地触摸到天高云淡的疏阔,便被一阵紧似一阵的肃杀之气驱散得无影无踪。夏末的余热顽固地盘踞在长安城的街巷坊市,却在皇城朱红高墙之内,早早败下阵来。不过是几场淅淅沥沥、一场寒过一场的秋雨过后,那凛冽的、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寒意,便已悄无声息地渗透、蔓延,最终如同无形的巨网,彻底笼罩了层叠嶙峋的宫阙殿宇。
缀锦宫庭院内的草木,最是敏感。昔日也曾依循时令,繁盛葱茏,为这精巧宫室增添几分鲜活的意趣。然而今岁,它们却仿佛早早感知到了主人那根自孕后便未曾有一刻松弛的心弦,竟是比别处更迅速地显露出了颓唐的迹象。叶片边缘蜷曲起焦枯的黄色,花瓣失了水分,无力地垂落枝头,连那几株向来挺拔的桂树,也似承不住重压,枝桠低垂,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憔悴与黯然。秋风掠过,带起的不是沙沙欢鸣,而是簌簌的、如同叹息般的哀音。
伍元照扶着已然高高隆起的腹部,由云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在殿内仅能容她缓慢踱步的方寸之地来回走动。孙太医说,孕晚期需适当活动,以免生产时气力不继。可如今,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腿脚浮肿得厉害,原先合脚的软缎绣鞋如今穿着也觉紧绷,按压下去便是一个迟迟不肯复原的浅坑。腰背处更是酸疼难忍,如同坠着无形的巨石,稍站片刻便难以支撑,夜半时分,也常因这不适和腹中胎儿的顶撞辗转难眠。
然而,比这身体上真切切的苦楚更磨人的,是那无时无刻不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心神。自上次那惊心动魄的“熏衣事件”后,她对周身一切的警惕,已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每一道呈上来的膳食,无论看似多么寻常普通,都需经云岫或常福以银针、乃至以特定药材反复验看;每一件欲要上身的新衣,必得由最信得过的宫人用清水浸泡、熏蒸晾晒,确保无一丝异味方敢使用;甚至连偶尔随风从窗隙门缝飘入殿内的一缕花香,都会引得她心头一紧,即刻命人探查来源,确认无害方才稍安。
如今的缀锦宫,在外人看来,或许依旧是锦绣堆叠、赏赐不断的宠妃居所,但唯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近乎凝滞的低气压。宫人们行走皆屏息凝神,交谈也压至最低,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便会惊扰了主子脆弱的神经。这里已俨然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宫门虽未紧闭,却似有无形的墙垣高耸,隔绝着外界或明或暗的窥探与恶意。而伍元照,便是这座堡垒最中心,那个被层层保护起来,却也因此承受着最大压力、最为脆弱,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展现出最坚韧姿态的核心。
【系统提示:成功度过孕中期(4-6个月)。宿主持续实施高压管控策略,有效规避多次潜在风险(包括但不限于:问题香料、掺药补品、被动手脚的器皿)。萧淑妃阵营耐心消耗,敌意持续高位(75%),手段预估将更趋激烈。皇后阵营保持静默观察,中立偏警惕。皇帝关注度稳定。核心任务:进入孕晚期(最后三个月),重点防范“意外”事件,确保平安分娩。警示:孕晚期早产风险增加,需格外注意身体波动与外界刺激。】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客观,每一次响起,都像是在她心头又加了一重枷锁。她成功规避了那些明枪暗箭,却也清晰地感知到,暗处的对手耐心正在告罄,那不断攀升的敌意数值,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轰然斩落。
孙太医请平安脉的频率,已从五日一次增加到了三日一次。老人家每次诊脉时,花白的眉毛都微微蹙着,指尖在她腕间停留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脉象上,他总是宽慰:“娘娘放心,龙胎发育尚属平稳,只是娘娘自身气血耗损有些严重,还需静心调养。” 但伍元照自己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腹中孩儿的活动,似乎不若前几个月那般活跃有力了。以往,那小拳头小脚踢蹬起来,颇有劲道,时常让她又惊又喜。可近来,动静却变得微弱了许多,间隔的时间也长了,有时大半天都安安静静,非得她忧心忡忡地轻轻抚摸,才能得到一两次懒洋洋的回应。
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窗外日益浓厚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驱之不散。她将这隐忧说与孙太医听,老太医抚须沉吟,依旧是那套说辞:“娘娘宽心,孕晚期胎儿渐大,宫内空间相对狭小,胎动有所变化,或减弱,或方式不同,亦是常事。只要每日仍有所动,便无大碍。” 然而,伍元照分明看见,他垂下眼睑时,那浑浊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忧虑。他私下里曾凝重地交代云岫:“娘娘心思过重,思虑伤脾,惊恐伤肾,于安胎大为不利。长此以往,恐耗竭母体元气,亦会影响胎儿。需得设法让娘娘心境平和些,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平和?伍元照听闻云岫的转述,唇角只能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在这每一步都可能踏中陷阱、每一口呼吸都可能吸入毒瘴的深宫,谈何心境平和?皇帝的宠爱如同镜花水月,看似绚烂,却虚无缥缈,随时可能因一句谗言、一个变故而消散。她所能依仗的,唯有自己这孤注一掷的警惕,和身边寥寥几个忠仆的护持。
皇帝礼治偶尔会来缀锦宫探望。见她日益消瘦,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心中疼惜不已。他紧握着她的手,言语间充满了真挚的担忧与关爱:“元照,你受苦了。看你如此憔悴,朕心甚痛。定要好好用膳,安心静养,万事有朕在。” 赏赐越发丰厚,各色珍稀补品、精巧玩物如流水般送入宫中,只盼她能舒心一些。他温暖的掌心抚上她冰冷的额头,那份关切不似作伪。天子的深情,在这冰冷宫闱中,确是一抹难得的暖色。然而,这暖意却如同冬日里呵出的白气,片刻即散,根本无法穿透那层层包裹着她的、由恐惧和孤独凝结而成的坚冰,更驱不散她心底那彻骨的寒意。他身在九重,如何能真切体会她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所处的险境?他的保护,终究隔了一层。
她只能强迫自己多数时间卧于榻上休息,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不去听那些有意无意传来的、关于前朝后宫的风言风语,试图将那惊惧不安的心,暂时封闭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然而,有些东西,并非不听不看,便能当作不存在的。
十月末,霜降前后,突变骤生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酷烈。仿佛连天公都不再遵循常理,要将这世间的秩序彻底打乱。十月末,霜降节气刚过,一场毫无预兆的、猛烈的寒流便自北疆咆哮而下,如同无形的巨兽,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长安城。气温骤降,呵气成霜,昨日尚存的一丝暖意被扫荡殆尽。凛冽的北风在宫巷间疯狂穿梭,撞击着朱漆宫门和雕花窗棂,发出凄厉呜咽般的声响,听得人心中阵阵发紧。
突变,就发生在这寒流侵袭后的第三日午后。
这一日,天色自清晨起便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下来,几乎要触碰到殿宇那高高翘起的飞檐,光线晦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和压抑,连平日里最活跃的鸟雀都销声匿迹。缀锦宫内,早已燃起了旺旺的炭火,上好的银霜炭在紫铜盆中静静燃烧,散发出融融暖意,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从窗缝门隙丝丝钻入的凛冽寒气。
伍元照因昨夜胎动不安,几乎一夜未眠,此刻正倚在暖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勉强闭目小憩。云岫坐在榻边的绣墩上,手里做着针线,目光却时时关注着主子的动静,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
突然,榻上的伍元照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她双手死死捂住那高耸的腹部,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密集的冷汗,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呃……啊——” 剧烈的疼痛,如同有烧红的铁钳在她腹内疯狂搅动、撕扯,来得毫无征兆,且凶猛异常,完全不同于她怀礼弘时那种规律性的、逐渐加强的宫缩。这痛楚是混乱的、尖锐的、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生生剥离出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云岫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针线箩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扑到榻边,慌忙扶住伍元照剧烈颤抖的身体。
“痛……好痛……云岫……救我……” 伍元照抓住云岫的手臂,指甲因极度痛苦而深深陷入对方皮肉之中,声音断断续续,破碎得不成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云岫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绝不是正常的生产征兆!算算日子,明明还差将近两个月才对!早产!而且是情况极其凶险的早产!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全身力气保持镇定,一边紧紧回握住主子冰冷汗湿的手,一边朝着殿外厉声高呼,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来人!快来人!传孙太医!立刻去请最好的稳婆!快!快去啊!”
殿外候着的内侍宫女早已被里面的动静惊动,此刻听到云岫凄厉的呼喊,顿时乱作一团。急促的脚步声、惊慌的询问声、器皿被匆忙撞倒的碎裂声……死寂的午后被彻底打破,缀锦宫上下瞬间被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氛围所笼罩。
孙太医和宫中经验最丰富的张稳婆几乎是被人连拖带拽、一路飞奔着请来的。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孙太医也顾不得礼仪,扑到榻前,三指搭上伍元照剧烈颤抖的腕间,不过数息,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伍元照的还要惨白,声音都带了颤音:“不好!脉象浮滑躁急,如沸水外溢,这是胎气大动,即将离经之兆!是……是急产早产!且来势汹汹,万分凶险!”
张稳婆也已上前查验,只看了一眼伍元照身下迅速洇开的湿痕和血色,又伸手探了探,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哑声道:“宫口已开,羊水已破,确是临盆之象,避无可避了。只是……这胎位……似乎不正,娘娘又气息微弱,力有不逮……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行医接生数十年,见过无数凶险场面,但眼下情形,仍是让她心头冰凉。
剧烈的、毫无规律的阵痛一波猛过一波,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疯狂冲击、吞噬着伍元照残存的意识。她模糊地听到“早产”、“凶险”、“胎位不正”、“力有不逮”这些令人绝望的字眼,一颗心如同被瞬间抛入了万丈冰窟,不断下沉、下沉。她知道自己身体底子本就不算顶好,这次怀孕更是耗尽了心神,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还能熬过这提前了足足两个月、且从一开始就状况百出的鬼门关?
不……孩子必须活着!这是她的骨血,是她在这冰冷绝望的深宫中,挣扎求存至今的唯一念想和希望!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汗湿粘腻的手,死死抓住正要转身去开方煎药的孙太医的衣袖,指甲因用力而泛白,断断续续地,如同泣血般哀求:“太医……孩子……求求你……无论如何……保住我的孩子……” 冥冥之中,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腹中是个女儿,一个她渴望了许久的、贴心贴肺的小女儿。
【系统提示:警告!警告!宿主遭遇突发性早产!触发高危分娩事件!生理指标急剧下降!生存概率评估中……检测到外界强烈寒流刺激可能与近期持续精神高压产生叠加效应,诱发宫缩早产。紧急任务:竭尽全力,度过分娩危机!】
系统的警示音尖锐地回荡在脑海,但伍元照已无力去分辨其中含义,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惧已将她彻底淹没。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两仪殿内,正在与几位心腹重臣商议朝政的皇帝礼治,闻听内侍仓惶来报“缀锦宫伍昭仪突发早产,情况危急”,手中御笔“啪嗒”一声落在奏折上,溅开一团墨迹。他霍然起身,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朝政大事,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殿门,厉声喝道:“起驾!快去缀锦宫!”
天子御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缀锦宫,却被云岫和常福含泪死死拦在了产房外间。“陛下!产房乃血光之地,万万不可入内冲撞了龙体啊!” 礼治焦灼如同困兽,在并不宽敞的外间来回疾走,每一次听到产房内传出的、伍元照那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拳头紧紧攥起,骨节泛白。他对伍元照用情至深,此刻听着心爱女子在生死线上挣扎,那种揪心的痛楚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王皇后也很快闻讯赶到,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符合国母身份的担忧与凝重,指挥着随行的宫人有序进出,或是传递热水,或是递送药材,言行举止无可指摘。然而,若有人能细看,便会发现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的算计与冷凝。她就像一位最高明的看客,立于风暴边缘,冷静地观察着场内的一切。
而长春宫的萧淑妃,则干脆以“偶感风寒,病体沉疴,恐过了病气给产妇”为由,未曾露面。但谁都知道,缀锦宫内发生的一切细微动静,只怕早已通过无数隐秘的渠道,事无巨细地传入了那位娘娘耳中。此刻的长春宫内,是何种光景,无人得知,或许正是杯盏交错,笑意盈盈。
产房之内,已是人间炼狱。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草药的味道,弥漫在灼热的空气里,令人作呕。伍元照的惨叫声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沉嘶哑,已是气若游丝。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和衣衫,身下的锦褥早已被血和羊水濡湿、染红。孙太医额上冷汗涔涔,不断施针、开出药力强劲的催产和补气方子,试图稳住伍元照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气息,并尽力纠正那不正的胎位。张稳婆和几个助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按摩、引导、鼓励,用尽了平生所学。炭火烧得再旺,也无法驱散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对于死亡的巨大恐惧和寒意。
这场艰难酷烈、以命相搏的生产,从午后天色最阴沉时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窗外的北风呜咽得越发凄厉,如同为这场生死角逐奏响的哀乐。
当一声极其微弱、细若游丝,仿佛刚出生的小猫发出的、带着无尽委屈和孱弱的婴啼,终于划破产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时,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几乎要瘫软在地。
“生……生下来了!是位小公主!” 张稳婆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多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忧虑。她动作极其轻柔地将那小小的、清理好的婴儿抱到已是气若游丝、仅凭一股意志力强撑着的伍元照眼前。
那孩子,实在太小了,小得让人心碎。浑身皮肤红皱,薄得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看到皮下的纤细血管。她蜷缩着,比正常足月的婴儿小了整整一圈,哭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小小的胸膛起伏急促而浅弱,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伍元照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聚焦在那弱小得可怜的女儿身上。一瞬间,巨大的心痛如同利箭,穿透了她所有的麻木和疲惫。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汗水与血污,肆意流淌。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一根手指,极其轻柔地、充满怜爱地碰了碰婴儿那冰凉的小脸颊。那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体温,让她心中酸楚痛惜到了极致,却也生出了一丝微弱到可怜的慰藉——她的女儿,她拼死生下的女儿,还活着。
“娘娘!您撑住啊!您看看小公主,她需要您啊!” 云岫扑到床边,哭着用温热的帕子为伍元照擦拭额头的冷汗和血污,声音哽咽。
孙太医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上前为伍元照施针用药,全力稳住她因生产而彻底崩溃、濒临枯竭的气血。而那位孱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小公主,则由皇帝早已备下的、经验最为丰富的乳母,用早已准备好的、用软缎和丝绵特制的小襁褓小心包裹起来,放在特意打造的、周围放置了多个暖炉的暖箱旁,由几个嬷嬷轮班,目不转睛地精心看护着。
十一月,艰难维系,天命难违
小公主的降生,给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缀锦宫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但这希望之上,却始终蒙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早产近两个月的孩子,先天不足到了极点,生命力孱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皇帝礼治在得知伍元照拼死生下一位小公主后,心中充满了对母女二人的疼惜与怜爱。他丝毫没有因是公主而非皇子而感到失落,对他而言,这是他与伍元照爱情的结晶,是他珍视的骨肉。他当即下令,太医院必须竭尽全力,宫内所有珍稀药材,只要用得上,任凭取用。又挑选了奶水最足、身体最康健的四名乳母,以及八名经验老道的嬷嬷,日夜轮班,精心照料这位体弱多病的小皇女。他自己更是几乎每日都要抽空前来缀锦宫,紧紧握着伍元照的手温言安慰,更要去暖箱旁凝视那个小小的、呼吸微弱的身影许久。每次见到女儿那副脆弱不堪的模样,他的眼中都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痛惜与父爱,赏赐更是如流水般送入缀锦宫,希望能为这弱小的生命增添一份福泽。他甚至还对昏迷醒来的伍元照柔声说:“元照,你看我们的女儿,多像你。她是我们的珍宝,朕一定会让她平安长大。” 他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思考,要给她一个怎样美好、寓意吉祥的正式名字和封号,以期能用这满满的父爱和皇家恩宠,为她羸弱的生命增添几分力量。
然而,天意,似乎从未因帝王的深情与期盼而有丝毫动容。所有的努力,在这残酷的自然规律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小公主的情况始终不容乐观。她吃得极少,每次吃奶都像是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吮吸几口便累得停下,小脸憋得青紫。她睡得极不安稳,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会将她惊醒,发出那如同小猫哭泣般、有气无力的啼哭。她的小手小脚总是冰凉的,即使被包裹在厚厚的襁褓里,放置在温暖的炭火旁,也难得暖和起来。那小小的身体,似乎根本无法储存热量,也无法积攒起足够支撑她活下去的能量,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世间彻骨的寒冷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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