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贞观迷雾（2/2）
翌日，天气放晴，春光和煦，仿佛昨日的微雨从未存在。御花园内，百花渐次开放，嫩柳抽芽，莺啼燕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澄霞亭临水而建，飞檐翘角，视野开阔，亭外早已铺设好锦绣茵席，沉香木案几上摆放着官窑瓷器和精致茶点果品，琳琅满目。
伍元照听从了秋月的建议，选了一身料子普通但颜色素雅（藕荷色）的宫装，发髻梳得简单整洁，只簪了两支式样简单的银簪和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的绒花，脸上略施薄粉，堪堪遮住熬夜的憔悴。目标是既不失礼于人前，又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成为焦点。她到得不早不晚，安静地在自己该坐的末位席位跪坐好，垂眸敛息，如同背景板。
很快，嫔妃公主们陆续到来。香风鬓影，环佩叮当，丝绸窸窣，低声谈笑间，目光流转，暗藏机锋。张美人果然盛装出席，看见伍元照时，嘴角撇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冷笑，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针。郑美人和徐美人也相继到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意味不明，带着审视与估量。
【系统提示：遇到角色「张美人」。好感度：敌对（厌恶）。遇到角色「郑美人」。好感度：冷淡（轻视）。遇到角色「徐美人」。好感度：中立（观望）。】
长孙皇后在宫女和内侍的簇拥下驾到，众人齐齐起身行礼。皇后今日身着深青色袆衣，气色似乎比往日稍好一些，笑容温婉端庄，但眉宇间那一抹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与病弱，依旧无法逃过伍元照仔细观察的眼睛。她声音温和地说了几句“春日暄和，与众姐妹同乐”的开场白，便宣布饮宴开始。
一旁侍立的乐师们奏起舒缓的雅乐，宫女们如穿花蝴蝶般穿梭斟茶奉食。气氛看似轻松融洽，一派和谐，但伍元照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看似平和的表面下涌动的暗流。嫔妃们言笑晏晏，话语间却常有机锋试探，或是含蓄地炫耀恩宠，或是巧妙地标榜子女，或是夹枪带棒地暗讽他人，每一句都可能是语言陷阱。
伍元照始终秉持着“多听多看少说话”的原则，沉默寡言，除非有人直接问话，否则绝不主动开口，回答也极其简短恭谨，多用“是”、“臣妾愚钝”、“皇后娘娘说的是”这类万能句式。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观察，倾听，如同一个局外的记录者。
她看到长孙皇后对几位年幼的公主格外慈爱，轻声细语；对坐在稍偏位置的太子妃（礼承乾之妻）苏氏则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无奈；看到韦贵妃、杨淑妃等高位妃嫔之间看似亲热寒暄、实则保持着微妙距离感的互动；也看到张美人等人如何巧言奉承、试图吸引皇后注意，又如何被更高位的妃嫔不经意地冷淡回应或轻易带过话题。
【系统提示：观察力提升。对后宫人际关系网络理解加深。获得情报：「长孙皇后的偏好」、「高位妃嫔间的微妙关系」、「失势太子妃的处境」。】
这就是大唐帝国的后宫，权力、欲望与家族利益交织的顶级名利场，真人版的女性向游戏舞台。每一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计算着每一步的得失利弊，努力提升着自己的“地位”和“恩宠”数值。
—————— 特殊事件触发：亲王来访 ——————
就在宴席过半，气氛最为松缓，有人甚至开始微微放松了挺直的脊背时，忽有内侍快步上前禀报：“皇后娘娘，晋王殿下、魏王殿下听闻娘娘于此设宴赏春，特来请安问福。”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得体的微笑：“难为他们有心了，让他们过来吧。”
席间众女眷顿时精神一振，纷纷下意识地整理仪容衣饰，端正坐姿，低声窃语中带着几分期待与好奇。伍元照的心也立刻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亭外那条被花木掩映的小径。这可是解锁重要可攻略角色信息的关键时刻！
只见两位身着亲王常服的年轻男子在内侍的引导下，步履沉稳地步入亭外区域，于一道精致的纱质屏风外停下，躬身行礼问安。因有屏风相隔，且礼法森严，女眷们并不能真切看清对方的容貌细节，只能看到大致的身形轮廓，但声音却清晰可闻。
左边一人（根据方位和身旁女眷的极低私语，应是大热门魏王礼泰）身形略显魁梧挺拔，声音洪亮，举止间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甚至些许张扬之气：“儿臣（臣）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康健，芳龄永继。闻娘娘于此与众母妃赏春，特来请安，若有惊扰娘娘雅兴，还望娘娘恕罪。”言辞得体，但那股子想要压过他人的劲头隐约可感。
右边一人（则应是晋王礼治）身形清瘦一些，略显单薄，声音温和清润，如春风拂过琴弦，语气也更加恭谨柔顺：“儿臣拜见母后。春日风暖，然亦恐母后久坐劳神，心中牵挂，故与四哥一同前来问安，望母后勿怪。”话语间满是关切，姿态放得更低。
皇后温言勉励了几句，又关切地问及太宗病情。两位亲王一一作答。魏王礼泰对答如流，言辞清晰，逻辑分明，其间不乏对自身日夜侍奉父皇辛劳的表露，以及对当前一些政事的见解与关切，显示出他的才华与参与度。晋王礼治则更多是表达忧心与虔诚的祈愿，语气恳切，强调孝心，对政事则避而不谈，或是语焉不详。
伍元照屏息听着。历史上对礼泰和礼治的记载与评价，在此刻有了极为真实的声线对照。礼泰确有才具与魅力，但锋芒过露，野心几乎呼之欲出；礼治则显得仁弱温吞，但那种毫无攻击性的柔和与孝心，在这种微妙时刻，或许反而更令人安心，尤其对于看重稳定与礼法的老臣而言。
【系统提示：重要角色「魏王礼泰」信息更新：性格（自信，略有骄矜，野心勃勃），才华（高），权势（强），当前好感度（未知，需更多互动）。重要角色「晋王礼治」信息更新：性格（温和，仁孝，略显怯懦），才华（未知），权势（依赖长孙无忌等），当前好感度（未知，需更多互动）。】
然而，就在两位亲王例行问安完毕，即将告退之时，魏王礼泰忽然话锋微转，声音较之前提高了一些，确保亭内大部分人都能听清，仿佛不经意地说道：“昨日儿臣于文学馆翻阅前朝典籍，见一轶事，言及后宫女眷若干涉政事，常致朝纲紊乱，外戚坐大，心下凛然。深感父皇圣明烛照，母后贤德肃穆，整肃宫闱，方有今日内外清宁之象。我等皇子，亦当时刻谨记祖宗家法，远避嫌疑，方为臣子之道。”
此话一出，亭内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变得无比微妙和紧张！
礼泰这话，看似在颂圣，实则夹枪带棒，绵里藏针！“后宫女眷涉足政事”——在此时此地，当着皇后和所有妃嫔的面提起，意欲何为？“整肃后宫”——是在暗示皇后做了什么需要“整肃”的事情吗？还是在标榜自己绝不沾惹后宫女眷（及其背后家族）影响的姿态？“远离干政之嫌”——更像是在标榜自己严守界限，同时影射他人，比如……那些与后宫联系密切、支持晋王的外戚重臣？
他在影射谁？是针对长孙皇后本人？还是针对支持晋王的他的亲舅父长孙无忌？或者，这只是他惯常的、在父皇病重期间急于表现自己政治正确性的争宠手段？
伍元照看到长孙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完美无瑕，语气平稳不见波澜，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青雀（礼泰小名）有心了，能读史自省，是好事。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太祖太宗立下的铁律祖训，本宫与诸位妹妹历来谨守本分，从未逾越。陛下圣心独断，朝政清明，非我等妇人所能置喙，亦非外臣可轻易动摇。你等皇子，当前首要之务乃是恪尽孝道，勤勉修德，静心为陛下分忧，便是最大的本分。”
皇后的话滴水不漏，既重申了后宫不干政的原则，又轻轻将礼泰隐含的指责推开，反而强调皇子应注重“孝道”和“修德”——这恰恰是晋王礼治目前表现得最突出的地方，同时暗指议论朝政、揣测圣意才是真正的“非臣子之道”。
礼泰似乎还想再辩驳什么，或许是想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见解”，但晋王礼治已经柔声接话，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怯生生的恳切：“母后教诲的是。儿臣等谨记于心，定当以孝心侍奉父皇母后，以德修身，恪守本分，不负圣恩，不让父皇母后忧心。”
礼泰侧头看了礼治一眼，眼神难以捕捉，但那份被打断的不悦几乎能穿透屏风。他终是没再多说，两人一同行礼告退。
他们走后，亭内陷入一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方才那短暂的交锋，虽只有寥寥数语，却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前朝那场储位之争的紧张气息，已经无可避免地弥漫到了这后宫的春日宴席之上。每个人都在消化着其中的信息，计算着其中的利害。
伍元照心中更是波涛汹涌，难以平复。礼泰的锋芒毕露和勃勃野心，礼治的以柔克刚和隐忍，长孙皇后的沉稳应对与四两拨千斤……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在她眼前，远比史书上的文字更加生动，也更加凶险。她深知，这场争斗的结果，将直接决定大唐帝国未来的走向，也必然像巨轮碾过般，影响后宫每一个人的命运，包括她这个微不足道的五品才人。
就在她心神激荡，努力消化这一切之际，忽然感觉一道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在她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她下意识地抬眼，循着感觉望去，却只看到皇后身侧后方，一位身着深青色端庄襦裙、气质沉稳娴静的中年女官，正平静地移开视线，仿佛刚才只是无意间扫过全场，恰好掠过她这个角落。
那是谁？伍元照觉得那位女官有些面生，并非平日常见随侍皇后的那几位。那沉稳的气度，似乎非同一般宫女。
【系统提示：发现新角色「？（皇后身边的女官）」。身份未知。态度：观察。可尝试打听其信息。】
宴席又在这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中持续了片刻，便宣告结束。众女眷依序行礼，恭送皇后銮驾先行，然后才各自告退。
—————— 事件后续：意外的传递 ——————
伍元照跟着沉默了许多的人群，缓缓退出御花园，心中仍在反复思量着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是魏王那番意有所指的话和那位神秘女官莫名的目光。信息量巨大，她需要时间整理。
当她经过一片开得正盛的芍药圃时，小径略显狭窄。忽然，一个穿着低等内侍服饰、低着头的小太监脚步匆匆地从对面走来，似乎急着去办什么事，路径交叉时，他脚下猛地一个趔趄，惊呼一声，直直地撞向了伍元照！
“哎哟！奴才该死！才人恕罪！才人恕罪！”小太监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尖细，充满了惊恐与慌乱，身体甚至微微发抖。
伍元照被撞得向后微微一晃，秋月反应极快，连忙在一旁扶稳了她。“才人小心！”秋月的声音带着不满和警惕。
伍元照皱了皱眉，刚想说“无妨，下次小心”，却猛地感觉到，就在两人相撞、衣袖交错的那一刹那，自己的手心被飞快地、强行塞入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带着对方体温的东西！
她心中巨震，到了嘴边的话瞬间顿住了。她迅速低头看向那名跪地求饶的小太监，只见他抬起头，眼神飞快地与她接触了一下——那眼神深处，竟没有多少真切的惊恐，反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和……某种清晰的暗示？仿佛在说“拿好！很重要！”
“无…无事，”伍元照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握紧手心，感受着那枚硬物的轮廓，语气尽力保持平淡，“起来吧。以后行走当心些，宫中规矩重，冲撞了其他贵人就没这么便宜了。”
“谢才人恩典！谢才人大恩！”小太监又重重磕了个头，爬起来，弓着腰，几乎是小跑着飞快地消失在了旁边的假山石之后，动作敏捷得与他刚才表现出的慌张笨拙截然不同。
伍元照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仿佛只是经历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继续跟着人流往前走，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直到回到幽兰苑，立刻屏退了左右，声称被撞了一下需要静静休息，她才摊开一直紧握着的、甚至有些汗湿的手心。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灰色鹅卵石，大小刚好能握在掌心。
而石头上，再次刻着那个熟悉的、扭曲的神秘符号！与竹叶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符号的旁边，还多了一个小小的、刻痕新鲜的箭头标记，清晰地指向石头的一个特定方向。
伍元照拿着这枚冰冷的鹅卵石，快步走到窗边，对照着午后明亮的阳光仔细查看、摩挲。箭头所指的方向，并非随意，它似乎暗示着……御花园内的某个特定方位？
传递信息的方式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急切了！对方似乎不再满足于模糊的提示，而是急于引导她去某个具体的地方？
是陷阱？还是原主那条线上的人，终于开始主动接触她这个“伍才人”了？
伍元照紧紧攥着那枚鹅卵石，冰冷坚硬的触感不断提醒着她现实的严峻。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庭院中的竹影摇曳，仿佛有无数暗流在阳光下涌动。
迷雾似乎更浓了，但线索，也开始浮现，指引着方向。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今夜，戌时三刻，或许就是去探一探那焦黑的西苑旧库的时候了。无论那里等待着的是什么，是揭示真相的碎片，还是致命的埋伏，她都必须去。
【系统提示：新线索「带箭头的鹅卵石」已获得。指向性信息出现。是否决定今晚探索「西苑旧库」？此决定不可逆转，请谨慎选择。】
伍元照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