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海西客商（1/2）

永昌郡北疆，博南城内外，战争的阴云日益浓重。卫将军诸葛瞻坐镇于此，全力统筹南货北通，支撑着北线姜维大军在鹰愁涧的艰苦防御。魏将诸葛绪所率大军已抵近阴平桥头，前锋与汉军游骑的零星接战时有发生，大战一触即发。整个南中政权的注意力，几乎全部被吸引到了北方的崇山峻岭之间。然而就在这紧张的备战氛围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从遥远的南方海上悄然传来，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也为这个困守南中的政权，带来了一丝别样的希望与遐想。

这一日，诸葛瞻正在博南行辕与赵虔等人研判最新前线军报，忽有亲兵来报，称楪榆郡守张质有紧急密信送至，信使言此事“非同寻常，关乎海西客商”。诸葛瞻眉头微蹙，此刻北线军情如火，南方又能有何等要事，值得张质用“紧急密信”？他屏退左右，独留诸葛尚，拆信细观。

信是张质亲笔，字迹略显激动。信中禀报：三日前，一支规模不大、形制奇特的海船队，共计三艘帆船，抵达楪榆郡南部新辟的港口（位于今大理洱海以南，当时可通过水道连接澜沧江，乃至更南方）。船队成员并非汉人，亦非南中常见夷人，其首领自称来自极西之地，名为秦论，乃是一名“大秦”（古罗马帝国）商人。此人持有一些稀奇的货物，如晶莹的琉璃器、绚丽的彩帛（可能来自西亚或印度）、以及一些南中从未见过的香料和药材。更关键的是秦论通晓一些简单的汉语，通过通译表示，其船队本是欲往交州（今越南北部，当时为东吴控制）贸易，因遭遇风暴偏离航道，且听闻交州一带战乱，故沿海岸线北上，误打误撞来到了楪榆。

张质在信中强调，此事有三大非同寻常之处：其一，此乃南中之地首次有确凿的、来自如此遥远西国的商人抵达，其船队虽小，却代表了通往外部世界的一条潜在新通道；其二，秦论透露，其沿途曾听闻“汉”之名号，对魏、吴似有耳闻，但对南中局势并不清楚；其三，秦论船队中，有几名随船医师，所用药材中有几种对治疗刀剑创伤、抵御瘴气有奇效，正是北线大军急需之物。

张质不敢擅专，一方面盛情款待，将其安置在严密监控之下，另一方面火速遣使请示，该如何处置这位“天外来客”？是视为寻常商贾交易后礼送出境，还是可借此契机，进行更深层次的接触？

诸葛瞻览信，久久不语，目光从案头北疆的军事地图，缓缓移向南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片浩瀚的海洋。他自幼博览群书，曾于典籍中见过对“大秦”（罗马）的记载，知其国远在西域之西，国力强盛，物产丰饶，与汉地隔绝，往来极难。万万没想到，在这北疆烽火连天、存亡攸关的时刻，竟会有如此遥远的客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到这偏远的南中之地。

“尚儿，你如何看待此事？”诸葛瞻将信递给儿子，考较之意明显。

诸葛尚仔细阅读后，年轻的脸上露出惊异与兴奋交织的神色：“父亲！此事……此事若属实，堪称奇遇！《魏略·西戎传》曾载，‘大秦国……在海西，故俗谓之海西’。此等远夷来朝，岂非昭示我大汉德化，虽僻处南疆，亦能远播万里？其药材若真有效，于军中大有裨益！或可厚赐之，令其归国宣扬汉威？”

诸葛瞻微微摇头，目光深邃：“德化远播？尚儿，彼商贾耳，非朝贡使节。其眼中，利字当头。然，汝言其药材有益军前，确是实情。不过，此事关键，不在几瓶药石，亦不在虚名。” 他站起身，在室内缓缓踱步，“关键在于‘海西’二字，在于那条他无意中闯出的海路！”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智者洞察机遇的光芒：“我朝局促南中，北有强魏封锁，东有孙吴猜忌，陆路断绝，如处瓮中。若能通海路，则天地豁然开朗！虽不能直通中原，然可南下交广，西联身毒（印度），乃至通往这‘大秦’所来的更广阔天地！此路若通，则商货可流通，情报可获取，外援或可期！甚至……将来若中原不可图，亦可效仿先秦故事，另辟蹊径，为华夏文明存一脉于海外！” 这番话语，气魄宏大，思虑深远，已远远超出了寻常的外交接触。

诸葛尚闻言，如醍醐灌顶，震撼不已：“父亲深谋远虑，孩儿不及！如此说来，这秦论，竟是送上门来的一把可能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然也。”诸葛瞻颔首，“然，此钥匙如何用，却需极谨慎。此人来历、目的，需严加核实，勿为敌国细作所乘。交往之度，需把握分寸，既示友好，亦显威仪，不可卑躬屈膝，亦不可傲慢失礼。当前首要，是获取实利，尤其是军需药材，并设法了解外界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