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锅巴火车开回月亮——尾声里的“家”字缝(2/2)

“老太太每天夜里拍睡那三朵花,拍一下,笑就开花,哭就结果,白就变成月。月挂窗棂,像一盏不熄的灯,灯里游一条小鱼,鱼叫‘回’,回游一圈,老太太就年轻一岁,游够三十六圈,她就变回小姑娘,跳出门,蹦上锅巴火车,火车头一歪,开向你们。”

猫最后收尾,尾巴扫过破锅沿,扫出“叮”一声脆响,像铜铃:

“小姑娘把老太太的名字送给你们,你们就成了新的‘家锅巴’,从此走到哪儿,哪儿就有口倒扣的锅,锅里煮着粥,粥面浮三颗枣,枣上刻字:走、回、来。你们把枣核含进舌头底下,核发芽,芽长成小树,树开三朵花:笑、哭、白。花不掉,家不塌,锅巴永香。”

老猫听完,眯眼,胡子抖三抖,像给故事盖戳。破锅“咔哒”一声裂开,裂成三瓣,瓣瓣落地,变成三块小圆牌,牌面光滑,像等新字。你们弯腰拾起,一人一块,握在手心,比刚才那枚更烫,像把灶膛整个揣进兜里。

老猫伸爪,把最后一块锅巴按进你们掌心,锅巴焦黄,裂口处露出一点白——是米,也是月,更是奶奶最后那颗牙。牙一碰舌尖,就化成甜,甜里带一点点苦,像告诉:日子有边,锅巴有底,可故事没底,得你们自己续。

你们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往回走。锅巴火车已散,碎成一地香,风一吹,香聚成一条细线,牵住你们裤脚,像奶奶纺的棉线,结实却柔软。走到篱笆口,月亮已偏西,像谁把锅斜过来,准备倒粥,却舍不得,只让粥香先溜下来,给你们送行。

你们推自家小木门——那门比篱笆更旧,裂缝里钻出去年的对联,红纸褪成粉,却仍带着墨味。门轴“吱呀”,像老人咳嗽,咳完就笑。院里静,只有风箱在墙角,自己一伸一缩,像替你们拉风,灶口却冷,灰里埋几颗火星,像偷睡的星子,被你们脚步惊醒,蹦两下,又睡。

你们没急着生火,先围灶蹲下,把三块小圆牌排成品字,牌心对牌心,像对暗号。丫头把口袋里最后一片锅巴掏出,掰三瓣,每人一瓣,含在嘴里,含到发软,再咬,咬开是香,也是甜,更是奶奶那句“趁热”。

你们把锅巴渣吐进灶口,渣碰火星,“噗”地冒股青烟,烟里浮出个小影,是奶奶,却比先前小,像缩进年画,她拿蒲扇拍烟,拍一下,笑一声,笑完就散。散前留句话,轻得像锅巴渣:

“别哭,锅巴凉了,还能再烤。”

你们听完,真没哭,只把眼泪咽进粥香里。灰兔打个滚,猫伸个懒腰,丫头把“纽扣”按进灶沿,大小正合适——“咔哒”,像给灶膛安最后一颗门钉。你们起身,拍掉膝头灰,拍掉旧年,拍掉不舍,却拍不掉掌心烫。

天边泛起鱼肚白,像锅巴背面,被火烤得微鼓,却还没焦。你们推门出屋,村路在脚下,像一条刚出锅的锅巴,脆得能踩出响。你们并肩走,影子叠影子,像把四条绳子重新打结,结心仍写:家。

风里飘来第一声鸡叫,叫得你们回头——

老屋安静,烟囱没冒烟,却仍有粥香,从墙缝、从瓦檐、从你们呼吸里,一丝一丝往外冒,像告诉路人:这里住着“家锅巴”,锅巴不热,却永远香;这里留着一条小缝,好让奶奶的声音,随时溜进来,拍你们一下,笑着说:

“娃,走到哪儿,都记得趁热。”

你们转身,朝更远的村路走去。脚步比来时轻,却比来时满;掌心圆牌跳,像替心脏多备一份暖。走到槐树下,太阳跳出山,像谁把锅盖掀开,哗一下,金粥浇满天地,你们抬头,粥面浮三颗枣,枣上刻字:

走、回、来。

你们笑,笑得比锅巴脆,却比棉线软。笑声飘上去,把“来”字吹回奶奶手里;把“回”字吹进自己胸口;把“走”字吹向前路,像给风指路,也像给自己壮胆。

从此,只要闻到红薯香,听到锅巴脆,摸到脉搏上那一丁点烫——你就知道,家字早已关严,却永远留一条小缝,好让奶奶的声音,随时溜进来,拍你一下,笑着说:

“娃,锅巴好了,趁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