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习俗不同(2/2)

“纳西尔,你来说说,你们的教义里,是不是说要尊敬长辈?”沐晟蹲下身,与少年平视。纳西尔梗着脖子点头:“当然,但我们只敬真主和先知。”沐晟从怀里掏出块青金石,上面刻着波斯文的“敬”字:“去年你父亲送我的时候说,这字和汉语的‘孝’是一个意思。你看,石头都知道的道理,人怎么反倒糊涂了?”

少年们的目光都落在青金石上,那是霍拉桑最珍贵的矿石,此刻在晨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沐晟忽然让人取来纸笔,让每个孩子写下自己最尊敬的人,中原孩子写“父母”,波斯孩子写“真主”,他却在纸上画了个骆驼,旁边写着“驮货的牲口也该被善待”。

“学问不是让你们选边站,”他把纸贴在学堂门口,“是让你们明白,尊重不一样的道理,比争论谁对谁错更重要。”

***南京的早朝刚结束,朱元璋就把几位大臣留在内阁。御案上堆着各地送来的急报,最上面一封的火漆已经开裂,是沐晟派快马送来的,字里行间透着焦虑:“库尔德人与波斯人因水源争执,已拔刀相向;学堂的经书被人偷偷烧毁,疑是极端教徒所为。”

“陛下,依老臣看,得派个懂西域风俗的去坐镇。”李善长摸着胡须,手指在地图上的波斯行省点了点,“去年归附的那个波斯学者阿里,不是说他在麦加待过十年吗?让他去协调宗教事务,比咱们派去的汉官管用。”

朱元璋却摇头,指着急报里的一句话:“沐晟说,有个库尔德长老偷偷告诉他,‘不是不信大明,是怕忘了自己是谁’。这话值得琢磨。”他忽然看向兵部尚书,“传旨给沐晟,让他在每个城池修两座庙,一座清真寺,一座孔庙,中间隔着条街,谁也碍不着谁。再让工部赶制一批铜制的鼎,刻上汉、波斯、阿拉伯三种文字,就写‘各美其美’。”

殿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朱元璋望着窗外的雨帘,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濠州的寺庙,那时他不懂什么教义,只知道饥民抢粮时,和尚和道士会一起把粥分给孩子。“告诉沐晟,”他拿起朱笔,在急报上批了行字,“刀剑能守住城池,人心得靠尊重来养。”

***一个月后,巴格达新城的集市上,两个孩子正蹲在地上玩石子。中原孩子用汉语数着“一、二、三”,波斯孩子用母语跟着念,石子在两人手里滚来滚去,分不清谁是谁的。不远处,新建的清真寺和孔庙同时响起钟声,一个低沉悠远,一个清亮绵长,在底格里斯河的上空交织成一片奇特的和声。

沐晟站在宣礼塔下,看着工匠们给铜鼎刻字。阿里带着几个阿訇走来,手里捧着本手抄的《古兰经》,封面用云锦装裱,边角绣着中原的云纹。“将军,”阿里的汉语比以前流利多了,“长老们说,要把这本经送给学堂,让孩子们知道,真主的慈悲和孔夫子的仁,能绣在同一匹布上。”

远处的漕船正在卸货,王钝派来的粮草堆成了小山,旁边还堆着些新制的“飞火流星”,罐身上的孔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波斯地毯上的镂空花纹。沐晟忽然觉得,这些来自南京的物件,和当地的经卷、弯刀、地毯放在一起,竟没有一点违和——就像底格里斯河的水,不管源头在哪,流着流着,就成了同一片河。

夜幕降临时,陈武提着盏灯笼走来,灯笼一面画着新月,一面画着太极,在暮色里晃出柔和的光。“将军,库尔德的长老派人送来了羊群,说感谢咱们修了引水渠。”沐晟望着远处帐篷里亮起的灯火,中原兵和波斯兵正围在一起烤羊肉,笑声混着两种语言,却格外融洽。

他忽然想起朱元璋的批语,指尖在微凉的铜鼎上轻轻划过。原来所谓“挑战”,从来不是要把不同的东西变成一样,而是让每种不同,都能在同一片土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这鼎上的三种文字,笔画不同,说的却是同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