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短暂喘息(2/2)

张天命的心沉到了潭底。他摸到块松动的石缝,把灵源珠塞进去,又将裂天剑插进水草里,剑穗被水流轻轻拂动,像在无声告别。这些宝贝此刻成了最沉的诱饵,或许能为他争取一点时间。做完这一切,他咬着牙往潭的另一头游,寒水刺得他骨头缝都在疼,不灭金身的金光弱得像快熄灭的烛火,在水中若隐若现,如一层薄冰般勉强抵御着低温的侵蚀。

不知游了多久,当他终于从一处溪流的出口挣扎着爬出来时,浑身早已冻得青紫,嘴唇发紫得像颗熟透的桑葚。他趴在鹅卵石上剧烈地咳水,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肩头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远处传来鳞族发现灵源珠的怒吼,声音里满是贪婪与愤怒,他知道,这点喘息转瞬即逝。果然,一阵狂风吹过,带来了熟悉的腥臭味,比之前淡了些,却像条毒蛇,顺着鼻腔钻进肺里,狠狠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张天命猛地抬头,看见天空中掠过六道黑影,他们展开的黑袍像巨大的蝙蝠翼,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那些鳞族展开黑袍沿着山脊飞行,鼻子不停翕动,像在搜寻猎物的狼——原来他们早分了队,这张用嗅觉织的网,根本没给人留生路。

“望月城……”他抹掉脸上的水,踉跄着站起来。那里修士多,市井闹,鳞族再疯,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撒野。他拖着湿透的衣袍往那个方向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下的鹅卵石湿滑冰冷,好几次差点摔倒。身后的腥臭味如影随形,像在无声地嘲讽:你跑不掉的。

可他必须跑。哪怕灵源珠可能被抢、裂天剑或许会被折,哪怕下一秒就会被追上撕碎,他也得往人多的地方去——至少,死在热闹里,总比被拖进黑暗里啃噬要体面些。暮色渐浓,山风卷着寒意掠过他的脸颊,远处的天际线隐约透出一点灯火,那是望月城的方向,也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点光亮挪去,身后的黑影在暮色中越来越近,追逐的脚步声与嘶吼声,在寂静的山谷里久久回荡。

山路愈发陡峭,两旁的灌木丛里不时传来虫豸的嘶鸣,更衬得这夜的死寂。张天命的星辰疾影靴早已失去光泽,鞋底的纹路里嵌满了泥屑,每一次抬脚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肩头的伤口不知何时结了层黑痂,被汗水浸透后,又开始渗出暗红的血珠,顺着手臂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朵朵破碎的花。

“小娃娃,别跑了!”首领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炸开,带着喘息的粗粝,“你现在回头,让老子吸一口精血,说不定还能留你个全尸!”

张天命充耳不闻,只是把裂天剑握得更紧了些。剑鞘上的雕花早已被磨损,此刻却像是有了温度,贴着掌心发烫。他知道,一旦停下,等待自己的绝不会是什么“全尸”,而是被那群怪物分食殆尽的结局——鳞族的贪婪,从来都没有底线。

穿过一片低矮的杂树林,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断崖,下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张天命心头一紧,正想绕开,却见左侧的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一只鳞族猛地扑了出来,利爪带着腥风直取他的后心。

他下意识地旋身横剑,“铛”的一声脆响,剑刃与利爪碰撞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那鳞族的独眼里闪着凶光,涎水顺着嘴角滴落,落在地上“滋滋”冒烟:“抓到你了!”

张天命借力后退半步,脚尖在崖边的碎石上一碾,身形陡然下坠。那鳞族扑了个空,怒吼着探出利爪去抓他的衣袍,却只撕下一角布料,眼睁睁看着他坠入下方的水雾里。

下坠的瞬间,张天命看清了断崖下的景象——那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暗黑色的水流裹挟着枯枝乱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闭上眼,任由身体被水流吞没,耳边的风声与鳞族的嘶吼瞬间被涛声取代。

冰冷的河水像无数只手将他往河底拖拽,张天命奋力挣扎着浮出水面,呛了好几口带着泥沙的河水。他顺着水流漂去,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能借着岸边的芦苇丛遮掩身形。身后的断崖上隐约传来鳞族气急败坏的咆哮,却迟迟没有传来落水声——看来他们也忌惮这湍急的河流。

不知漂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张天命被水流冲到一片浅滩,他挣扎着爬上岸,瘫倒在湿漉漉的沙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般。远处的望月城已经能看清轮廓,城墙在晨光中泛着灰蓝色的光,城门口往来的人影依稀可见。

他笑了笑,嘴角却扯得生疼,抬手抹了把脸,摸到的全是冰冷的河水与泥沙。身后的山林早已恢复了寂静,鳞族的气息终于消失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阳光慢慢爬上山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张天命扶着一块岩石慢慢站起来,朝着那片象征着生机的城池走去。脚步依旧踉跄,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慌乱。裂天剑在晨光中闪了闪,像是在回应他此刻的心境——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而那些追逐与厮杀,或许还未结束,但至少此刻,他赢得了短暂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