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归途与李怀德(1/2)

第九天,师部的出发命令终于在期待与紧张中下达了。

三连的官兵们动作迅捷,打起背包,登上了闷罐火车。车轮滚滚,载着这群钢铁汉子一路向西。

车厢里弥漫着汗味、机油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奋与凝重。战士们大多沉默着,有的擦拭着武器,有的靠着车厢壁假寐,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锐利如鹰,他们知道,此行绝非寻常。

经过半日颠簸,火车到站,队伍又迅速换乘上覆盖着帆布篷的军用卡车。

车队如同绿色的长龙,蜿蜒驶入广袤而苍茫的藏省大地。空气骤然变得稀薄清冷,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湛蓝的天空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对于大多数来自内地的战士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高原反应开始悄无声息地侵袭,但三连严格的日常训练在此刻显现了效果,无人抱怨,只有紧抿的嘴唇和更加深重的呼吸声。

……

时光如流水,悄然滑至1962年夏末。

藏省的任务已然结束,部队奉命调回川省驻地。

战火的洗礼让这支队伍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沉淀下铁与血的气息。

回到相对熟悉的巴山蜀水,任务也随之转变——大力支援地方建设。

三连接到的命令是开垦一片荒芜的山地。

几轮轮换休假后,李震岳也终于攒够了20天假期。

将连队工作仔细交代给指导员和几位排长后,他换上了一身半旧的军便装,踏上了归家的旅途。

此刻,他正坐在回家的火车上,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庄,但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近一年的高原驻防和紧张任务,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原本略显书卷气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高原红”,皮肤粗糙了不少,嘴唇甚至有些干裂。

更明显的是他的眼神,曾经是锐利和坚定,如今在那深邃之中,却隐约可见一丝经过血火淬炼后的“狠辣”,那是真正见过生死、指挥过攻坚后留下的烙印,平时收敛着,只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他不禁想起上次离家时的情景。

那是59年7月,他离家不久后,就收到了家里的电报,妻子丁秋楠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想起妻子,他冷硬的嘴角微微软化,泛起一丝愧疚和思念。

当时他无法陪在她身边,只能靠一封封书信寄托牵挂。儿子的小名是秋楠起的,叫“豆包”,说是希望孩子长得白白胖胖。

而大名,则由父亲李铁郑重其事地取为“李建设”,契合了那个时代的气息。“建设”,李震岳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股为人父的责任感和一丝未能陪伴左右的遗憾交织在一起。

他还没见过那个只在照片上看过的,皱巴巴的小家伙,现在应该已经会跑会跳,会咿呀学语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肩章上——两杠一星,少校军衔。这是在61年,因累计战功和带兵成绩突出,破格晋升的。

虽然已是副营级,但他依旧兼任着侦察三连连长的职务。

师部首长的意图很明显,三连是130师倾力打造的尖刀,是“尖刀中的刀刃,王牌中的王牌”,必须由他最熟悉、最能打的人来带。

想到三连,李震岳心中涌起一股自豪。

如今的侦察三连,格斗能力全师第一,射击能力全师第一,全员掌握了汽车驾驶技术,迫击炮操作更是人人过关。

他甚至敢说,从三连炊事班随便挑出一个兵,其军事素养都可能超过普通部队一半的人。

这是他和全连官兵用汗水,甚至鲜血浇灌出的成果。

火车轰隆前行,走了一天多。在一次停靠大站时,对面下铺上来了一位新旅客,一位四十岁左右、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的男子。

这人是个自来熟,刚放好简单的行李,就笑容满面地转过头来打招呼:“您好啊,解放军同志!”

李震岳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礼貌地点点头回应:“您好。”

他原本躺着假寐,此刻也坐了起来。

在车上躺久了,确实需要活动一下。而且,职业习惯让他对周遭的人和事保持着观察。

这位中年男子显然是个话痨。他利索地整理好自己的床铺,然后便坐下来,扶了扶眼镜,笑呵呵地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了他的独角戏:

车轮与铁轨规律的撞击声中,李怀德扶了扶眼镜,笑着搭话:“同志,看您这方向,是回京探亲吧?”

“探亲。”李震岳的回答简洁,却比刚才多了些温度。

想到家,他眼底深处那丝战场带来的冷厉似乎融化了些许。

“你们是真辛苦,”李怀德感叹,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摇晃,“几年难得回一次家。我这出一趟差也累够呛,去的那些地方,条件是真艰苦。”

“大家都不容易,”李震岳望向窗外飞逝的田野,“希望今年能好一点。”

“听您口音,是北京人?”李怀德找到了新话题。

“是,家在北京。”

“巧了!我在轧钢厂上班,在北京也待了十几年了,解放后就在那儿扎根了。”

李怀德语气带着几分首都人的自豪。

“轧钢厂?”李震岳转过头,第一次显露出明显的兴趣。

“您知道轧钢厂?”李怀德眼睛一亮,顺势介绍,“我是轧钢厂后勤部主任,李怀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