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永定河畔(1/2)
五六年的夏天,农村生产合作社的风已经吹遍了四九城周边。
李震岳也在这年夏天,顺利从高中提前毕业,他没有报名参加高考,安心在家“待岗”。
院里邻居问起,李家只含糊说孩子另有打算,但家里人都清楚,李震岳的心早就飞到了军营,只等征兵的消息。
六月初,一拿到鲜红的高中毕业证,李震岳转头就去了街道办事处询问征兵政策,并在兵役局正式登记报了名。
接下来便是按部就班的身体检查、严格的政治审查,一切都顺利通过,如今只在家静候通知。
这段等待的日子,李震岳过得倒也逍遥。
每天天蒙蒙亮,他就骑着家里那辆珍贵的“飞鸽”二八大杠,后座绑着鱼竿和旧木桶,开始在北京城周边的河道、湖泊间转悠。
用他的话说,这叫“勘探新钓点”。
其实,他是想着如今时间充裕,北海公园那些老相识的鱼就少去霍霍了,留给弟弟震川去折腾吧。
至于中央体育学院那边,经过三年“李师叔”的“毒打”,西洋拳散打班已经毕业了好几批学员,个个身手不凡。
大师兄顾长青也终于从优秀的毕业生里,物色到了满意的全职助理教练,算是解了人手不足的燃眉之急,李震岳这个“编外高手”也就能更安心地准备自己的事了。
这天清晨,李震岳如同往常一样,推着自行车出了四合院门。
车把上挂着渔具,后座绑着那个略显笨重的旧木桶。他刚蹬出去不到两百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急切又柔媚的女声:
“李震岳,等等!”
李震岳单脚支地,停下车子,回头望去。
只见晨曦微光中,一个身段丰腴的小媳妇正小跑着追上来,是秦淮茹。
她今天穿了件半旧的碎花衬衫,额角带着细汗,脸颊泛着红晕,更显得眉眼生动,确实是个极标致的少妇。
“震岳。”她跑到近前,微微喘着气。
“秦姐,有事?”李震岳有些诧异,平日里他跟这位贾家媳妇并无太多交集。
秦淮茹捋了一下散落的鬓发,脸上挤出几分难为情:“震岳,你……你这是要去城外钓鱼吧?能不能捎我一段?我回秦家屯娘家,帮着干点农活,路有点远……”
李震岳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车后座那占地方的木桶,为难地摇摇头:“这……不好吧秦姐,你看我这后边还绑着个大木桶呢,没地方坐啊。”
“没事儿!”秦淮茹连忙摆手,眼神往自行车前杠上一瞟,“我……我坐前边横杠上就行,能坐稳!”
“啊?”李震岳一愣,这年头,年轻男女同骑一辆车本就扎眼,让一个俏生生的小媳妇坐在自己前头,那几乎算是半搂在怀里的姿势……他脸上有点发热,“这……这要是让熟人看见了,怕是不好说啊……”
秦淮茹一听,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带着几分哀求,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声音更软了:“求你了,震岳……就捎一段,出了城就好。这会儿还早,路上人不多……”
看着眼前这张我见犹怜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眸,仿佛真能漾出水来,李震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里那点坚持瞬间土崩瓦解。他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侧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成……那你上来吧,坐稳当点。”
秦淮茹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海棠。
她利落地侧过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撑着车把,将那浑圆挺翘的臀部,轻轻地搭在了自行车冰凉的前横杠上。
“好了,走吧。”她低声说,声音近在咫尺。
李震岳深吸一口气,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再次前行。一股淡淡的、属于成熟女性的皂角混合着体温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身体微微僵硬,目视前方,努力集中精神掌控着车把,尽量不去感受身前传来的温热和柔软的触感。
车轮吱呀,碾过颠簸的土路。初夏的风带着田野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吹不散身前若有若无的暖香和那份尴尬的亲密。
“震岳,你这是要去哪儿钓鱼啊?”秦淮茹微微侧过头,发丝偶尔扫过李震岳的下巴。
“永定河。”李震岳目视前方,尽量让声音平稳。
“是昌平那边吗?”
“对。”
秦淮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计算着什么,然后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震岳……那你把我捎到永定河那边成不成?那儿离我们秦家村就近多了,我就不用再转车了……”
“什么?”李震岳一愣,脚下蹬车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这可比他预想的要远得多。
“震岳,求你了……”秦淮茹的声音立刻带上了哽咽的底色。
“我婆婆……她就给了我一块钱坐车,说是来回够了。可我今年偷偷摸摸就攒了四块钱,我想……想把这五块钱都给我妈。”她说着,肩膀微微抽动起来。
李震岳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前那单薄背脊的细微颤抖,以及滴落在他扶车把的手背上那一点温热湿意。
他顿时慌了神,压低声音:“秦姐,你别……别哭啊!这路上万一有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好了……没事……”秦淮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抑着委屈,带着鼻音轻声问:“震岳,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可怜的?”
李震岳沉默了一下,看着前方望不到头的土路,叹了口气:“嗯。说真的,搁谁摊上贾……摊上你婆婆那样的,日子都难熬。”他差点直呼“贾张氏”,话到嘴边又改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东旭他娘是那样的人……”秦淮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声音里充满了悔意,“结婚没几天我就后悔了……可这有什么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李震岳听着,心里堵得慌,却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个时代赋予女性的枷锁,太重了。
“村里人都以为我在城里享福呢,”秦淮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倾诉,声音飘忽,“谁知道我……”
“现在农村都搞合作社了吧?”李震岳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试图打破这沉重的氛围,“你这回去,是帮什么忙?”
“我嫂子坐月子了,家里忙不过来,我回去搭把手,做做饭,洗洗涮涮。”秦淮茹抹了把脸,情绪稍稍平复。
“嗯。”李震岳应了一声,不再多问,只是用力蹬着自行车。
土路蜿蜒,自行车载着两人,在逐渐升高的日头下,沿着永定河畔又骑了将近一个小时。
终于,在一处河湾流转、水草丰茂,看起来鱼情应该不错的地方,李震岳停了下来。他单脚支地,感受着几乎麻木的手臂和后背的汗水,长长舒了口气。
“就这儿了。”
李震岳停好车,指着那片水湾。
“秦姐,我就在这附近钓鱼了。”
秦淮茹看着他将自行车推进河边的杨树林里藏好,然后拎着木桶和鱼竿走向水边,脸上露出几分挣扎和难为情。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声音细若蚊蚋:
“震岳……我……我这空着手回娘家,实在不好看……”
“……”李震岳正整理鱼线,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
“你……你能钓两条鱼给我吗?让我带回去,也算有点东西……”她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脸上火辣辣的。
“秦姐,这……不太好吧。”李震岳微微皱眉,觉得这要求有些过了。鱼是他辛苦钓的,而且这年头,鱼肉也是稀罕物。
他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在选好的钓位坐下,挂饵,然后手臂一扬,鱼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入远处的深水区。
秦淮茹站在一旁,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默默看着。
忽然,鱼线有反应,随即猛地被拉入水中!李震岳眼疾手快,手腕一抖,鱼竿瞬间弯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他稳稳控住鱼竿,不疾不徐地收着线,与水下的力道博弈。
不一会儿,一尾银光闪闪、活蹦乱跳的大草鱼被提了上来,在草地上扑腾,看个头足有两斤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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