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潮涌东南（2/2）

“这里？”郑省英凑近细看，“此地偏离主航道，且靠近登州清军水师……”

“正因如此，才不易被察觉。”郑成功道，“黄得功在旅顺口外苦战，李九成在金州被围，武昌纵然有心接济，海路漫长，风险极大。我们从此处切入，一则路程较近，二则可避开清军水师主力巡逻区。我们船小速度快，扮作商船或渔船，运一批武昌最急需的火药、伤药、还有御寒的棉衣过去。不必直接靠岸，在预定地点交接即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更重要的是，我要亲自去见一见黄得功，见一见李九成，亲眼看看辽东战局，也……替武昌，也替我自己，给前线将士一个交代！父亲那边，我自有交代，你不必多问。”

郑省英深知这位堂兄的脾性，一旦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他不再多言，肃然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最迟三日后可出发！”

“记住，绝对机密！”郑成功叮嘱，“参与此事者，家眷皆需妥善安置。若走漏风声……”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寒光已说明一切。

郑省英领命而去。书房内重归寂静。郑成功再次望向窗外的大海，心中激荡难平。这一步踏出，便意味着与父亲的分歧公开化，甚至可能面临家族内部的压力与清廷的敌视。但，有些路，终须有人去走。

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南京。

关于“护商船队”名额的争夺，在咨议局内达到了白热化。三支名额，却有超过十家实力雄厚的商团士绅联盟虎视眈眈。松江的丝绸巨贾、宁波的海外贸易世家、泉州的香料大王（虽与郑家有隙，但利益驱使下也有人暗中串联）、乃至苏州常州等地联合起来的茶商、瓷商，各方代表在沈文渊和陈子龙面前引经据典、陈述实力、许下承诺，甚至隐晦地提出种种“心意”。

沈文渊揉着发胀的额角，对陈子龙苦笑道：“卧子兄，这比当初谈税则还要棘手。皆是江南柱石，得罪了哪一边，新政推行都要受阻。”

陈子龙也是眉头紧锁。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三支船队的名额之争，更是未来江南海贸格局、乃至地方势力的一次预演和洗牌。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可否……增加名额？”一位参与磋商的老成士绅试探问道。

“不可。”陈子龙摇头，“王爷明令，首批只限三支，意在稳妥起步，积累经验。且三支已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监管，再多，恐水师衙门力不能及，反生乱象。”

“那如何遴选？总要有个章程。”另一位代表道。

沈文渊沉吟道：“王爷信中提及，须有‘可靠保结’，并经三处水师衙门共核。我看，不如设几条硬杠：其一，参股资本需达一定数额，证明其有实力维持船队；其二，需有建造或拥有合格海船、雇佣熟练水手的实绩；其三，需有地方官府或资深士绅联保，确保其遵纪守法；其四……须承诺，首批出海，至少有一半航次，用于承运朝廷指定的紧缺物资或开拓王爷圈定的新航道。以此四条，由咨议局初核，再报武昌、南京、福建三地水师衙门复核，如何？”

这几条，将财力、经验、信誉与朝廷需求紧密结合，相对公平，也堵住了纯粹靠关系和贿赂上位的可能。各方代表虽然仍有不满，但也提不出更合理的办法，只得勉强同意按此章程申报竞争。

当南京的士绅商贾们为三个宝贵的名额绞尽脑汁时，他们并不知道，在东南海疆，一位年轻的“国姓爷”，已经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方式，冲破藩篱，汇入那场正在重塑华夏命运的澎湃大潮。

潮水，正在东南悄然凝聚力量，即将向着既定的方向，奔涌而去。而它带来的，将不仅是补给和援手，更是一种象征，一种足以影响无数人选择的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