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巨舰初航(1/2)

武昌的初冬,江风里已带了刮脸的寒意,但摄政王府议事堂内却热气蒸腾。不是地龙烧得太旺,而是堂内众人的心绪,正如那悬挂在巨大舆图上、从武昌辐射四方的箭头一般,灼热而躁动。

林慕义端坐主位,玄色箭袖常服,腰束革带,未佩刀剑,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左手边是刚刚从南京秘密返回的金声桓、陈忠等武将,右手边是沈文渊(已从江南调回主持中枢财政)、周正等文臣,赵铁柱也破例被召列席,身上还带着军械监特有的铁锈与火油味道。

“江南粗安,人心思定,此乃天时。”林慕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然粗安非久安,思定非真定。马、阮虽除,余孽未净;疆土虽复,制度未立。北虏惊魂未定,正在调兵遣将;海上郑氏,父子异心,首鼠两端。当此之时,一步行差,满盘皆危。”

他手指点向舆图上真定、保定一线:“北线,孙铭(真定守将)压力日增。多尔衮新败之余,必不甘心。据报,其已强征蒙古诸部,并抽调朝鲜仆从军,意图开春后大举报复。真定、保定防线,首当其冲。”

目光移向东南沿海:“海上,郑芝龙所求甚奢,其子郑成功虽表忠悃,然其能否挣脱父权,尚未可知。平潭岛那边,黄得功已集结水勇八千,新造‘扬武级’战船四艘,改装福船二十余艘,然训练、配合、远航经验,皆是未知。跨海投送,以奇制胜,说来容易,行来处处艰险。”

最后,手指落在南京、杭州之间:“江南腹地,潞王在杭州虽无大志,却是一面旗帜。浙东士绅,太湖豪强,观望者众。新政‘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之议甫出,南京咨议局内已暗流涌动。陈子龙先生来信,言‘清流亦有私心,改制触动筋骨,非雷霆手段与怀柔并济不可为’。”

他环视众人:“三面皆需用力,然力有穷时。诸位,当务之急,先攻何处?缓急如何?”

堂内一时寂静。炭盆噼啪作响,舆图上的山河仿佛也屏住了呼吸。

金声桓率先起身,抱拳道:“王爷,末将以为,北虏乃心腹大患,社稷之仇。江南纵有反复,终是汉家内务。海上郑氏,不过疥癣之疾。当集中全力,趁虏廷新败未稳,关外兵未齐集,于今冬明春,发动雷霆一击,直取保定,威逼北京!只要光复神京,天下必然景从,江南、海上诸事,皆可迎刃而解!”

这是典型的军事优先、直捣黄龙的思路。陈忠捻须点头,显是赞同。

沈文渊却摇了摇头,起身道:“金大将军所言,自是壮烈。然兵法云:未算胜,先算败。我军北伐连胜,士气虽旺,然将士久战疲敝,新附之兵未融,粮草转运,千里迢迢,今冬酷寒,河北平原补给更是难上加难。若倾力北进,一旦受挫,或战事胶着,则江南若生变,海上若失据,便是腹背受敌,全局危矣!下官愚见,当以巩固江南为基,推行新政,积蓄粮秣,整训新军。同时以部分精锐,在真定、保定方向保持压力,但不寻求决战。待江南根基稳固,水师堪用,再以江南之财富、水师之奇兵,配合陆师,三路并进,则大事可成。”

这是稳妥持重、先固根本的策略。

双方各有道理,堂上低声议论起来。

林慕义看向一直沉默的赵铁柱:“铁柱,军械监,如今最大瓶颈何在?”

赵铁柱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问自己,瓮声答道:“回王爷,还是……钢。新式线膛铳管,开花弹壳,长身管炮,还有王爷要的那种能承受更大膛压的‘锅炉’……好钢太少。武昌的几座高炉,产出的精铁已算上乘,但离‘钢’还差火候。那几个弗朗基匠人说的‘灌钢法’、‘炒钢法’,俺们试了,能提升一些,但不稳,费工。他们还说,欧洲有种‘坩埚炼钢’,能得极好钢水,但咱这儿没那耐火的‘黏土坩埚’配方。”

技术瓶颈,卡在材料上。这是最基础,也最无奈的制约。没有优质钢材,燧发铳无法全面升级为线膛枪,开花弹的哑火率难以下降,长身管重炮的威力和寿命受限,而林慕义心中那关于蒸汽机的模糊蓝图,更是遥不可及。

林慕义点点头,示意赵铁柱坐下。他心中早有定计,此番问询,既是集思广益,也是让众人明白现实的约束。

“金帅所言,气魄宏大;沈卿所虑,老成谋国。皆有道理。”林慕义缓缓道,“然我意,取其中。北伐,必行!神京,必复!此志不可夺。然时机、方式,需变通。”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今冬明春,北线以守为主,以攻为辅。孙铭在真定,要做得像一把抵在虏廷咽喉的刀子,让其寝食难安,不断调兵遣将,消耗其国力民力。但绝不轻易浪战,依托城池、棱堡、火器,消耗来犯之敌。同时,小股精锐不断北上渗透,袭扰其粮道,散播谣言,动摇其根基。”

“江南,新政要行,但不可过急。‘摊丁入亩’可先选一两县试行,总结经验,完善细则。对士绅,既要削其特权,亦要给其出路,比如出资兴办实学、工坊者,可酌情减免部分新税,或授予名誉职衔。陈子龙先生那边,要给予充分支持,咨议局可逐步吸纳江南贤才,参与地方治理,使其有当家做主之感,而非被动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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