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摧枯拉朽(1/2)
安庆西城墙上弥漫的硝烟,混杂着血腥、焦糊和石灰粉的刺鼻气味,久久不散。被开花弹直接命中的炮台已成废墟,扭曲的红衣大炮炮管斜插在瓦砾中,周围是呈放射状泼洒开的暗红血迹和残破肢体。侥幸未死的守军瑟缩在垛墙后,脸色惨白,听着城外那规律得令人心悸的炮击声,每一次闷响都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颤抖。
振明军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一天,并未集中轰击某一段城墙,而是轮流敲打着西、北两面城墙的各个炮台、角楼和疑似兵力集结点。赵铁柱指挥下的炮兵展现了惊人的效率和精准。长管重炮在五百步外从容点名,开花弹在城头不断绽放死亡的烟火。守军尝试还击,但他们的红衣大炮射程不足,炮弹大多落在空旷的护城河外或半途的壕沟里,偶有命中振明军前沿土垒的,也因角度问题难以造成重大杀伤。
更大的恐惧来自地下。城北方向,振明军工兵挖掘的“之”字形壕沟,如同黑色蜈蚣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护城河边。更深处,有经验的老兵能从脚下传来的、极其细微的震动和隐约的挖掘声判断出——敌人在挖地道!一旦地道挖到城墙下方,填塞火药爆破,再坚固的城墙也会被撕开缺口。
守军主将、左梦庚之弟左梦庚(为区分,后称左二)在亲兵簇拥下,沿着马道巡视,试图鼓舞士气,所见却尽是惊惶麻木的面孔。他强行下令组织死士,缒城而下,意图破坏壕沟或突袭炮兵阵地。然而三批死士,共计两百余人,刚出城不久,便在燧发铳密集的齐射和早已严阵以待的长枪阵前死伤殆尽,仅有十余人带伤逃回。
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开始浸透安庆守军的骨髓。
“将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满脸烟尘的参将拦住左二,声音嘶哑,“弟兄们顶不住了!振明军的炮太毒,挖地道的动静就在北门底下响!再守下去,城破之时,恐怕……恐怕玉石俱焚啊!”
“那你说怎么办?!开城投降?”左二眼睛布满血丝,抓住参将的衣襟,“我兄长还在他们手里!降了,我们左家还有活路吗?!”
“可……”参将还未说完,忽然一名浑身是血的哨骑连滚爬爬冲上城墙,带着哭腔喊道:“将军!南门……南门水寨哗变!知府刘仁锡……刘仁锡带着人开了水门,放振明军的水师战船入内港了!”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下。左二踉跄后退,背靠冰冷的垛墙,面无人色。水寨一失,安庆赖以生存的长江航道和水路补给彻底断绝,振明军水师可以毫无阻碍地轰击沿江城墙,甚至直接运送兵员从水路登城!
“天亡我也……”他喃喃道。
几乎与此同时,城下振明军大营中,金声桓接到了水师成功控制内港的捷报,以及王五从南京方向送来的最新密信。
“安庆水寨已下,何腾蛟将军正率部肃清残敌,并架炮于内港,可轰击南城。”亲兵禀报。
金声桓点点头,展开密信。信是陈子龙托人辗转送来,言南京局势:马士英得知安庆被围、左梦庚被擒后,惊恐万状,已严令闭锁南京各门,并急调驻防镇江、芜湖等地兵马回防金陵,甚至开始将家眷细软暗中运往杭州。朝中非马、阮一党的官员,或被软禁,或仓皇出逃。更有传闻,马士英已派第二批密使,携更丰厚的“礼物”北上,意图不惜一切代价换取清军南下来“解围”。
“困兽犹斗,丧心病狂。”金声桓冷哼一声,将信递给身旁的幕僚,“马士英这是要把整个江南,都绑上他的殉葬船。”
“大将军,安庆城内……”幕僚低声提醒。
金声桓望向硝烟笼罩的城墙。守军的抵抗意志正在崩塌,此刻强攻,伤亡会小很多。但他想起林慕义的嘱咐:“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安庆守军多为左良玉旧部,并非马、阮死党,若能迫降,既可减少伤亡,更能彰显“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大义,对江南其他尚在观望的势力是极好的示范。
“传令,炮击暂停。派使者,再给左二最后一次机会。”金声桓下令,“告诉他,水寨已失,地道将成,我军火炮可日夜不停。限他一个时辰内,开城投降。届时,只惩处左梦庚直系亲族及负隅顽抗之首恶,其余将士,去留自便,发给路费,绝不加害。若再不降……”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城破之日,顽抗者,皆斩!左氏满门,一个不留!”
这已是最后通牒,恩威并施。
使者再次将劝降书射入城中。
这一次,劝降书没有被立刻撕毁。它在几个主要将领之间迅速传阅。水寨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开,地道挖掘的声响越来越大,城外那令人胆寒的炮击虽然暂停,却比持续轰击更让人恐惧——谁都知道,下一次炮响,可能就是总攻的信号。
左二被部将们围在城楼里,争吵、哀求、劝诫声不绝于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