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艺术鉴赏家(1/2)

林夏指尖拂过展厅玻璃展柜时,总能精准避开反光最刺眼的角度。上午九点十分,他站在市美术馆新展“民国书画特展”的第三展柜前,目光落在一幅泛黄的《秋江独钓图》上,眉头微蹙——画右下角的印章色泽偏暗,比馆藏同款民国印章浅了三分,墨色晕染的边缘也少了些自然的毛躁感。

“林老师,您看这画有问题?”身边的年轻策展人陈默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他手里攥着展览手册,指腹在“民国画家沈石友真迹”的标注上反复摩挲,眼神里满是紧张。

林夏没立刻回答,从随身包里掏出放大镜,光圈聚焦在画中渔翁的斗笠纹理上:“你看这线条,沈石友画渔翁斗笠,惯用‘飞白笔’,笔锋转折处会留细碎的空白,像风吹过芦苇的痕迹。但这幅画的线条太顺滑了,墨色也匀得过分,更像现代仿品用机器喷绘后,再人工补的笔锋。”

他又翻到画册里沈石友的另一幅真迹照片,对比着说:“还有水面的波纹,真迹用的是‘淡墨晕染法’,远看像雾,近看能看到墨色从深到浅的渐变;这幅画的波纹是用浓墨勾的线,生硬得像用尺子画的。”

陈默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手册差点掉在地上:“这可怎么办?明天开展就要对外宣传了,要是被发现是仿品,我们馆的声誉……”

“先别慌。”林夏收起放大镜,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快速记下画的尺寸、印章样式和墨色特点,“你联系馆藏部,把这幅画送到实验室做碳十四检测,同时调沈石友的真迹档案,重点看他民国二十年前后的用笔习惯——我记得他那年得了场重病,右手腕受伤,画中竖线会比之前偏左半毫,这是仿品很难模仿的细节。”

陈默点点头,转身快步走了,脚步比来时急了许多。林夏重新看向展柜里的画,阳光透过展厅的天窗洒进来,在画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像是时光在画布上留下的叹息。他想起十年前刚入行时,第一次看走眼的经历——那时他把一幅清代仿石涛的山水画当成了真迹,差点让美术馆收了赝品,最后是师傅用放大镜指着画中树叶的脉络,告诉他“古人画叶,会根据季节调整墨色浓淡,这画里秋天的叶子却用了春天的嫩绿色,露了破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妻子苏晚发来的微信:“女儿说今天要带画去学校,让你帮她看看哪幅画得好——她画了两幅,一幅是家里的栀子花,一幅是美术馆的雕塑。”后面跟着两张照片,五岁的林念用蜡笔涂的栀子花,花瓣边缘涂出了纸外,却透着鲜活的灵气;雕塑则画得歪歪扭扭,却把雕塑底座的花纹画得格外仔细。

林夏笑着回复“选栀子花,告诉念念,她把花开的样子画活了”,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展厅里渐渐热闹起来,有游客在小声讨论画作,有工作人员在调试灯光,他却像置身于另一个时空,指尖在玻璃上轻轻滑动,仿佛在触摸那些藏在墨色里的时光。

上午十点半,林夏接到实验室的电话,碳十四检测结果显示,《秋江独钓图》的画纸是民国时期的,但墨迹的年代只有二十年左右——也就是说,有人用民国的旧纸,仿了沈石友的画。

“林老师,现在怎么办?明天开展,这幅画是重点展品,要是撤了,展位就空了。”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电话里还能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

林夏走到展厅的窗边,看着外面的梧桐树:“你有没有沈石友的其他作品?哪怕是小品也行。”

“有!馆藏部有一幅他的《墨竹图》,是册页里的一页,尺寸比这幅小,但是真迹。”陈默的声音突然亮了起来。

“那就用《墨竹图》替代,”林夏说,“你让设计部重新做展品标签,我现在去馆藏部看画,顺便写一段展品说明,解释为什么临时更换展品——就说为了让观众更全面地了解沈石友的艺术风格,特意补充了他擅长的墨竹题材。”

挂了电话,林夏快步走向馆藏部。路过前台时,小姑娘递给他一个包裹:“林老师,这是您上周鉴定的那幅齐白石的《虾趣图》,业主说鉴定报告写得太详细了,特意送了您一盒宣纸。”

林夏接过包裹,指尖触到宣纸细腻的纹理,心里暖暖的。上周那位业主是个退休老人,家里藏了幅齐白石的画,一直不确定真假,找了好几家机构鉴定,都只说“可能是真迹”。林夏花了三个小时,从虾的眼睛、虾钳的弧度,到墨色的浓淡,一点点跟老人解释,最后还帮老人整理了齐白石不同时期画虾的特点,老人感动得拉着他的手说:“终于有人跟我把画讲透了。”

馆藏部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墨竹图》取了出来,放在铺着红绸的桌子上。林夏戴上白手套,轻轻展开画轴——画中的竹子用浓墨勾竿,淡墨画叶,竹叶的排布疏密有致,竹节处的墨色稍重,像是竹子生长时的结节,透着一股挺拔的劲儿。

“这画是沈石友民国二十二年画的,那时他的手腕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用笔比之前更有力,”林夏指着竹叶的交叉处,“你看这里,他画竹叶交叉,不会超过三根,这是他的习惯,仿品往往会画得更密,反而失了神韵。”

陈默凑过来,仔细看着画:“林老师,您怎么能记住这么多细节?”

“靠看,也靠感受。”林夏收起手套,“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的‘密码’,有的在笔触里,有的在色彩里,有的在题材里。比如齐白石画虾,晚年喜欢把虾眼画得圆一点;徐悲鸿画马,马蹄的线条总是向上扬的。这些细节,不仅要记在脑子里,还要放在心里,慢慢琢磨。”

中午十二点,林夏和陈默在美术馆的食堂吃饭。刚端起碗,就看到实习生小吴坐在角落,对着手机叹气。“怎么了?”林夏走过去坐下,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了一筷子给她。

“林老师,我昨天帮一位客户鉴定一幅油画,说那幅毕加索的《梦》是仿品,客户不信,还说我不懂艺术,”小吴把手机递给林夏,屏幕上是客户发来的消息:“我花了三百万买的画,你一个实习生说假就假?你有什么资格?”“我跟他解释,毕加索画《梦》时,用的是暖黄色调,人物的轮廓线很柔和,而他的画用的是冷色调,轮廓线也很生硬,可他就是不听。”小吴委屈地说,眼睛红红的。

林夏看着消息,沉思了几秒:“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买这幅画?是喜欢毕加索的风格,还是因为它是‘名画’?”

“没有……”小吴摇摇头,“我只想着跟他说画是假的,没问过原因。”

“很多人买艺术品,不只是为了收藏,可能是为了圆一个梦想,或者是对某个画家有特殊的感情,”林夏放下筷子,“下次你跟客户沟通时,先别直接说‘假’,而是先听他说为什么喜欢这幅画,再跟他说‘我理解你喜欢毕加索的风格,我们可以一起看看,这幅画和真迹有哪些不一样,这样你以后再遇到喜欢的画,就能更清楚地判断了’。这样既尊重了客户,也能让他更容易接受你的建议。”

小吴眼睛一亮,赶紧拿出笔记本记录:“我明白了!下次我先听客户说,再跟他讲专业知识,说不定他能听进去。”

下午两点,林夏接到一个私人鉴定的委托,客户是一位姓王的老先生,家里藏了一幅傅抱石的《蜀山图》,想请他去家里看看。林夏收拾好工具包,里面装着放大镜、紫外线灯、卷尺,还有一本傅抱石的画册,然后打车前往老先生家。

老先生住在一个老小区里,房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客厅的墙上挂着好几幅字画,大多是近现代画家的作品。老先生把《蜀山图》铺在餐桌上,小心翼翼地展开:“林老师,这画是我父亲传下来的,说是傅抱石的真迹,我一直没敢确定,今天请您来,就是想让您帮我看看。”

林夏戴上白手套,先看画的整体风格——傅抱石画山水,惯用“散锋笔法”,墨色浓淡对比强烈,像山雾缭绕的样子。这幅画的山水确实有“散锋”的特点,但仔细看,墨色的过渡有点刻意,不像真迹那样自然。

他拿出放大镜,聚焦在画中山石的纹理上:“王老,您看这里,傅抱石画山石,会在墨色里加一点赭石色,让山石看起来更有质感;这幅画的山石是纯墨色,而且纹理的走向有点乱,不像傅抱石那样有规律。”

他又用紫外线灯照了照画纸:“真迹的画纸在紫外线灯下,会有淡淡的黄色荧光,这是年代久了的自然老化;这幅画的荧光很亮,像是用了现代的仿旧纸,还做了老化处理。”

老先生的眼神慢慢暗了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画纸:“我父亲当年为了买这幅画,花了不少钱,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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