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斗瓷定乾坤,神技震刁蛮(2/2)

脚步不停,目光如电。他的手指甚至没有触碰任何一件瓷器,只是目光掠过,便已洞悉其百年沧桑或几日尘缘。鉴定结果如同无形的意念,瞬间传递给他身边的温浅予。温浅予默契地拿起标签纸,指尖翻飞,“新”“新”“新”…一个个标签飞快而准确地贴下。她的动作流畅迅捷,眼神专注地追随着陈铮的背影,两人无声地配合竟有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十秒。

仅仅十秒!

陈铮已走到长廊尽头,脚步停下。温浅予手中的最后一张“旧”字标签,稳稳贴在了那件最不起眼、粘满干硬泥垢的元代青花瓷片底部。

“哗——!”短暂的沉寂后,祠堂前爆发出震天的喧哗。

“十件!全分出来了?”

“天爷啊,他连摸都没摸一下!”

“那脏碗底真是老东西?专家刚才看了半天都没碰那个!”

“这…这哪是人眼?是神仙眼吧?”

村民们的惊叹声如同海啸般涌来。付景明面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衬衫后背。他死死盯着那件自己完全忽略的元代青花瓷片,又看看自己案前那件刚刚贴上“新”标签、实则也是一件精心做旧的高仿品,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惧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刚才耗费近十分钟的鉴定,在陈铮这十秒的神速面前,简直成了拙劣的笑话!

付景明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他带来的两个随从,早已被这颠覆认知的场景震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陈铮的目光充满了惊惧。

赵东升更是面如死灰,眼神慌乱地在付景明和那个如同磐石般站立的年轻男人之间来回扫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他花大价钱请来的省城专家,竟然被一个穿得像农民工的外乡人,用近乎神迹的手段踩在了脚下?这巨大的反差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还有第三关!”付景明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尖锐变形。他必须找回最后一点颜面,哪怕一死也好!“设计!画图!纸上谈兵谁不会?设计不出能投入市场的创新器型,契合现代审美,你们还是死路一条!传统,就是该扫进垃圾堆的废品!”他歇斯底里,试图用最后的疯狂掩盖内心的崩塌。

第三关,器型设计。

两张白纸铺开。付景明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抓起铅笔,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努力回想国际拍卖行上那些天价成交的现代艺术陶瓷造型——扭曲的线条,解构的几何体,冰冷而前卫的金属质感……他要用最“先进”、最“国际”的设计,彻底碾压对方!

笔尖在纸上急速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狠劲。很快,一个线条极度扭曲、布满尖锐棱角和几何切面的怪异花瓶跃然纸上,旁边还潦草地标注着设想材质:钛合金内胆叠加高温陶瓷,内置led可变色光源。设计图画得很快,却透着一股生硬的拼凑感和工业流水线的冰冷。

陈铮依旧沉默。毛笔饱蘸浓墨,悬于纸上。眉心深处,那一点洞察本源的神韵再次流淌。眼前仿佛浮现出溪云村历代窑工俯身在辘轳车前的身影,粗糙的手指抚过湿润的陶泥,旋转、拔高、收束…千年技艺的韵律如同血脉般在他指尖复苏。那尊刚刚修复的、蕴含“龙脊补天手”的古青铜觚轮廓,与溪云秘瓷特有的敦厚温润釉色,在脑海中完美交融。传统并非枷锁,它是深埋地下的矿脉。

笔落!

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勾勒,而是带着磅礴气韵的挥洒。

一道苍劲如虬龙、婉转如流水的墨线自纸上奔腾而出!

墨色淋漓,笔走龙蛇。弧线的饱满张力如同古弓蓄势,转折处的锋芒恰似青铜古剑出鞘。一只瓶的轮廓在笔下飞快成形。线条简洁至极,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感与流动的韵律——那是千年制瓷技艺的凝练,是青铜时代的雄浑血脉被秘瓷的温润所包裹。瓶颈处一道微妙的内收弧线,如同沉寂火山口,暗示着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瓶腹浑圆饱满,蓄敛着大地的厚重;底部线条稳如磐石,最终收束于一个带有微妙缺口的圆环基座,那缺口巧妙地融入了一道曾贯穿古今的裂痕印记!

没有多余的结构,没有光怪陆离的拼接。只有纯粹到极致的线条,讲述着力量与内敛、残缺与永恒的故事。整张设计图透出一种撼人心魄的“静气”,仿佛一件跨越时空的礼器,正从远古的尘埃中缓缓升起。

最后一笔落下,墨迹未干。

祠堂前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那张纸上纯粹而内蕴磅礴的线条死死攫住了心神。

张老窑主死死盯着那设计图,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浑浊的老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沿着深刻的沟壑滚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的双手伸向那张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如同濒死的野兽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幼崽。千年的魂,溪云村的根,都被那几根墨线唤醒了!

“好…好啊…”老窑主的哭声撕心裂肺,带着巨大的欢喜和无尽的悲怆,“没断…咱们的根…没断啊!”他身后的老窑工们无不潸然泪下,纷纷跪倒,朝着那图纸,也朝着挺立如松的陈铮,深深拜伏!

付景明僵在当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他手上那张画满了冰冷几何线条和标注着“钛合金”“led”的设计图,此刻就像一张丑陋滑稽的小丑面具。不需要任何评判,所有人的反应,那震天的哭声、虔诚的跪拜,都像无形的巨掌,狠狠抽在他脸上!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赵东升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带来的那几个“投资人”更是面面相觑,眼神闪烁不定,脚步悄悄向后挪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们颜面扫地的地方。

“滚!”张老窑主猛地抬起头,布满泪水的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光芒,直刺赵东升和付景明,“带着你们的‘工业化’、‘发财梦’,滚出溪云村!”吼声如同惊雷,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和扬眉吐气的嘶哑。

付景明身体剧烈一颤,最后一丝强撑的傲慢彻底粉碎。他脸色灰败如土,不敢再看陈铮一眼,更不敢看周围那些充满鄙夷和愤怒的目光,猛地抓起自己那张可笑的设计图,胡乱揉成一团塞进西装口袋,如同丧家之犬,狼狈地推开人群,低着头,在村民们自发让开的通道和毫不掩饰的唾弃声中,跌跌撞撞地逃离。赵东升和他带来的几个人,更是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转眼消失在村道的拐角。

祠堂前沸腾了!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决堤洪水。村民们激动地围拢上来,老人们拍着陈铮的肩膀,粗糙的手掌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感激和认可;壮年汉子们涨红着脸,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用力地点头;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好奇又崇拜地看着这个仿佛从天而降、为他们守住了“根”的大哥哥。

陈铮只是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较量不过是拂去肩头的一点灰尘。喧嚣的热浪中,他默默拿起长案上那尊刚刚修复的古青铜觚。泥灰拂去,器身在夕照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幽光。月光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天际,清冷的光辉如水银泻地,正好洒落在他手中的觚上。

就在月光触及那道形如龙脊的修复痕的瞬间!

异变陡生!

神瞳深处沉寂的金辉骤然一跳,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激活。那道古朴苍劲的修复痕,在陈铮的视野里猛地亮了起来!不再是简单的泥釉接缝,无数细若游丝、散发着幽蓝光泽的线条,如同活物般从修复痕内部蜿蜒浮现、急速流动、相互交织!它们并非雕刻或绘制,更像是器物本身在月光刺激下逸散出的能量轨迹!

线条在觚腹特定的位置飞速汇聚,勾勒出一个极其繁复、古老、散发着蛮荒气息的残缺图案——那赫然是半幅用星光线路描绘的、指向某个未知地域的山川河流脉络图!

地图残片!

陈铮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