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斗瓷定乾坤,神技震刁蛮(1/2)
夕阳熔金,泼洒在溪云村高低错落的屋顶和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上,本该是宁静的归家时刻,村中心的祠堂前却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草木焚烧后的烟火气,以及浓重的火药味。
“守旧!迂腐!”一声刻意拔高的嘲讽格外刺耳。村主任儿子赵东升身边,站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亮背头的年轻男人——付景明,赵东升从省城高价请来的“瓷器专家”。付景明下巴微抬,眼神轻蔑地扫过祠堂前空地上堆着的刚出窑,还带着草木灰釉色的秘瓷碗碟,如同看一堆碍眼的垃圾。“瞧瞧,粗粝、厚重、土得掉渣!这都什么年代了?机械化、标准化、规模化才是出路!你们守着这点祖宗留下的破玩意儿,能当饭吃?工业化改造势在必行,别耽误大家发财!”他唾沫横飞,身后簇拥着几张被“发财”二字勾得双眼放光的陌生面孔,那是赵东升联系的所谓“投资人”。
“放屁!”一声苍老却如洪钟的怒吼炸响。须发皆白的张老窑主气得浑身发抖,拄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老祖宗传下千年的手艺,是魂!是根!这釉色,这手感,机器铁疙瘩砸得出来?”他猛地抄起脚边一个刚出窑的青釉茶盏,碗壁厚重,釉色如雨后天青,带着火气未退的温润,“睁开你的狗眼瞧瞧!”
祠堂前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多面黄肌瘦,衣衫陈旧,眼里交织着对祖传手艺的执着和对改变贫穷的渴望。愤怒的低语嗡嗡作响,却压不住赵东升一方带来的强势与“未来”的诱惑,人群在无形的墙两边摇摆。
“吵能吵出个结果?”一个平静的声音穿透嘈杂,不高,却像落在滚油里的冷水,瞬间让场面一滞。陈铮从人群后方走出,一身洗得发白看不出牌子的旧t恤,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毛,脚下蹬着双看不出原色的运动鞋。他刚帮一户窑工修补完坍塌的窑口,肩上、脸上还沾着灰黄的泥印,与周围焦虑或愤怒的面孔相比,他平静得像一泓深潭。
“陈铮?”赵东升嘴角扯出轻蔑的弧度,“你个外乡人,懂什么瓷器?真以为能‘捡漏’几个破烂就能指点江山了?”
付景明更是嗤笑出声,毫不掩饰鄙夷:“捡漏?嗤…不过是运气好撞上死耗子罢了。真正的瓷器艺术,博大精深,岂是你能窥见门庭的?”
陈铮没理会他们的挑衅,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村民,最后落在张老窑主那双布满裂口、却异常坚定浑浊的眼睛上。“付专家既然觉得传统秘瓷不值一提,工业化才是通天大道,”他语气淡漠,“那不如,来场‘斗瓷’。三局两胜,修复残器、辨别古今、设计新器。输的一方,收声退场。”他顿了顿,看向付景明,“付专家,敢吗?”
“斗瓷?就凭你?”付景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耸耸肩,眼神里满是嘲弄,“也好,让这些泥腿子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专业!省得他们抱着金饭碗哭穷!不过,空口无凭……输了,你这外乡人,立刻滚出溪云村!张老窑,你们这一支,从此封窑熄火,不得再提什么狗屁传承!如何?”他语带狠厉,图穷匕见。
祠堂前一片死寂。张老窑主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封窑熄火,等于掐断他们这一支的命脉!陈铮却往前走了一步,平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再加一条,若我们赢,溪云秘瓷,由村民自决前路,外人不得干涉。”他目光如炬,盯着付景明,“付专家,应是不应?”
“应!有何不敢?”付景明胜券在握,大手一挥,仿佛已看到对方灰头土脸滚蛋的场景。
第一关,残瓷修复。
两张长案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摆开。陈铮面前,是一堆刚从废窑坑里扒拉出来的碎片,大小不一,边缘锋利扭曲,沾满黑灰泥垢,最大的一块也不过巴掌大小,拼凑不出一只完整器物的雏形。另一边,付景明面前的碎片相对完整,能看出是一只破损的将军罐,缺了个耳朵和大半圈罐口。
付景明身后立刻有人抬上一只黑色科技感十足的金属箱。他打开箱子,戴上白手套,动作优雅地取出镊子、特制粘合剂、细小的支撑夹具,甚至还有一台便携式显微放大镜,装备精良,俨然一副专家派头。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陈铮那边那堆“垃圾”,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陈铮呢?他连看都没看付景明一眼,只是默默拿起一片边缘锐利扭曲、布满焦痕的碎片,指腹轻轻摩挲过那粗糙的断面。眉心深处,一点唯有他自己能感知的金芒悄然流转。
刹那,世界在他眼中分解重构!
视线穿透焦黑的表层污垢,碎片内部,构成瓷胎的无数石英晶体、长石微粒如同星辰般清晰展开,每一颗微粒的形状、排列角度,甚至细微裂纹的走向,都化作立体而精确的数据洪流,涌入他的脑海。微观世界纤毫毕现,每一个细微的棱角和接合点的状态都如同精密地图般烙印在心。
这并非柔弱的鉴赏,而是一场微观层面的精密测绘与定位。
他没有使用任何现代工具。那双骨节分明、略显粗糙的手,曾握枪、拆弹、在绝境中扼杀敌人的咽喉;如今,他调动起那份刻入骨髓的控制力,力量与精度完美交融。指尖捻起一小撮村民递过来的天然泥土(草木灰混合极细瓷土),在掌心快速揉捻,感知着最细微的湿度变化和颗粒融合度。
然后,他动了。
双手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一片片形状诡异、彼此似乎毫无关联的碎片,在他手中如同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精准无比地飞向各自的位置。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每一次拼接都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咔嗒”声,严丝合缝,浑然天成。指尖沾着特调的泥釉,在每一个细小缝隙处精准涂抹、按压、塑形,填补得天衣无缝。他像是在进行一场默剧般的高速舞蹈,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都已消失。
十五分钟。
仅仅十五分钟!
当陈铮用一块湿润的粗布,轻轻拂去最后一点多余的泥釉和浮灰时,祠堂前广场上所有嘈杂议论彻底消失了。
死寂!
他手中托着的,不再是碎片垃圾,而是一只造型古朴奇崛、线条充满力度的仿青铜觚!焦痕与泥土形成的天然斑驳纹理,被完美地融入器身,非但不显破败,反而沉淀出一种跨越千年的沧桑雄浑之美。那一道曾贯穿器腹的巨大裂口,此刻被一道蜿蜒如龙脊的修复痕所替代,不仅弥合了伤痕,更成为整件器物最震撼、最独特的点睛之笔!阳光洒落其上,整件器物仿佛活了过来,吞吐着远古的蛮荒气息。
“神…神了!”张老窑主猛地拄着拐杖站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尊觚,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这…这接痕…这力道走势…是‘龙脊补天手’?老辈人说祖师爷才有的绝技…不可能…失传几百年了啊…”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
村民们更是目瞪口呆,看着陈铮手中那件散发着古老苍劲气息的器物,如同仰望神迹。
付景明脸上的得意和从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前的将军罐只修复了不到三分之一,粘合剂甚至还没完全干透。他看着陈铮手中那件浑然天成、古意盎然的青铜觚,又低头看看自己案上那堆现代化的工具和半成品,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冰冷的汗珠从他油亮的鬓角滑落。
第一关,胜负已判!碾压式的技艺差距,让空气都凝固了。
第二关,辨古今。
十件瓷器被杂乱地摆放在长案上。从粗笨的现代工业灌浆碗,到刻意做旧的仿古花瓶,再到一件真正隐没其中、被厚厚污垢包裹、毫不起眼的元代青花瓷片。
付景明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找回专家的姿态。他拿起便携显微镜,凑近一件釉面光鲜的仿古瓶底座,仔细查看釉下的气泡形态和胎土密度,又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击,侧耳倾听回声,再凑近瓶口嗅闻,试图分辨残留的化学药剂气味,动作烦琐而郑重。足足用了近十分钟,他才谨慎地在一件他认为最可疑的陶壶底部贴上一个“新”字标签。
轮到陈铮。
他几乎没在长廊前停留。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一点淡淡的金辉流转不息。他脚步沉稳,如同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
第一件,现代灌浆碗,视线扫过,胎骨疏松如蜂窝,釉面表层下流动着工业化生产的塑料质感微光——新。
第二件,低仿五彩罐,底层釉彩深处,颜料微粒排列死板,毫无百年氧化形成的自然过渡层——新。
第三件,高仿汝窑盘,天青釉色下,刻意模仿的“蟹爪纹”裂纹边缘过分锐利,细微处残留着现代的打磨痕迹——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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