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儒门兴党锢,孤臣护新苗(2/2)

李墨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眼眶通红,双手紧握成拳,

“要走一起走!您为我们遮风挡雨这么久,如今危难当头,我们不能让您独自承担!”

几位年轻教师也纷纷起身,语气恳切:

“山长,我们愿与您共进退!即便被抓,也绝不会攀咬您!”

陈则宏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面孔,心中一暖,却还是摆了摆手,眼中满是坚定:

“我是书院山长,也是朝廷册封的靖川伯,身份与你们不同。他们抓不到你们的把柄,自然会将所有矛头对准我。我若走了,你们没了庇护,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保守派想怎么污蔑,就能怎么污蔑。”

他从腰间取下一枚虎符碎片 —— 这是暗影最高指挥权的象征,递给秦风:

“这是暗影最后的调动权,你务必亲自负责,确保每一位学子与教师都安全转移,若有意外,可便宜行事,不必事事向我汇报。”

秦风接过虎符碎片,郑重颔首:

“大人放心,属下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他们伤了书院一人!”

当晚,格物书院便开始了秘密转移。

暗影探子乔装成走街串巷的货郎、农户,赶着装满 “农具”“粮食” 的马车,将学子们分批送出京城。

李墨临走前,特意跑到陈则宏的书房,深深鞠了一躬:

“山长,您一定要保重!学生在江南等您,等书院重开的那一天!”

陈则宏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本手抄的《格物初论》:

“带着吧,路上也能看看。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对实学的追求。”

敏感教材被小心翼翼地装入木箱,由两位老儒亲自护送,埋入书院后院那棵老槐树下 —— 那里曾是学子们课间休息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地下竟藏着革新的火种。

地窖被迅速改造为临时讲堂,石墙上挂着简易的黑板,角落里堆满了取暖的柴火,仅留几位精通儒学的老儒在明面上教授《论语》,掩人耳目。

小花看着父亲连日操劳,眼窝深陷,心疼不已,劝道:

“父亲,如今学子与教师都已转移,您不如也暂避锋芒,前往江南待些时日?等京城局势稳定了再回来。”

陈则宏却摇了摇头,他走到窗前,望着书院内稀疏的灯火,轻声道:

“我不能走。我若离开,保守派便会说我‘畏罪潜逃’,不仅书院会被立刻查封,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那些转移的学子与教师,也会被冠上‘同党’的罪名。我留在京城,才能吸引保守派的火力,护住大家。”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陈则宏便身着朝服,独自前往皇宫。

他没有去太和殿,而是直接跪在了太和殿外的白玉阶上,手中捧着自请停开书院实学的奏折。

寒风吹过,卷起他衣袍的下摆,他却挺直脊背,一动不动。

直到辰时,皇帝上朝时看到跪在阶下的他,才让人将他扶起,接过奏折。

奏折中,陈则宏只字未提保守派的攻讦,只称 “臣办学心切,未能兼顾传统,致使部分课程引发争议,愿自请停开实学,闭门思过,以平众议”。

皇帝看着这份姿态谦卑的奏折,又想起陈则宏过往的功绩,心中的疑虑稍减,当即下旨:

“暂封格物书院实学科目,陈则宏仍任山长,专心教授儒学,不得再授异端之学。”

这道旨意虽限制了书院的教学,却也暂时平息了保守派的怒火,给了陈则宏喘息之机。

然而,保守派并未善罢甘休。

他们见未能扳倒陈则宏,便暗中派人监视书院的一举一动,四处搜捕离京的学子,甚至闯入异珍阁的京城分号,逼问掌柜学子的下落。

异珍阁掌柜坚守不出,被他们以 “窝藏乱党” 为由,押入了顺天府大牢。

陈则宏得知消息后,立刻再次上书皇帝,奏折中写道:

“学子年幼,涉世未深,偶有失言,皆由臣教导无方所致,若有冒犯之处,皆由臣一人承担,与学子无关。臣愿上交书院半数产业,充作国库,以示悔过之心,恳请陛下释放异珍阁掌柜,停止搜捕学子。”

他还特意在奏折中提及,书院近年培育的新粮种、改良的农具,已在京郊推广,若继续搜捕,恐影响农时。

那段时日,陈则宏每日都要应对朝堂上的攻讦与保守派的刁难。

早朝上,总有御史跳出来弹劾他 “阳奉阴违”“暗中仍授实学”;

下朝后,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在伯府门口徘徊,散播他 “图谋不轨” 的流言。

他既要在皇帝面前维持 “忠心悔过” 的姿态,频繁上书汇报书院的儒学教学情况,又要暗中联络暗影,了解分散在各地的学子与教师的安危,协调物资,确保他们的生活。

他常常深夜独坐书房,桌上摆着未批改完的儒学作业,手中却握着那本藏在密道里的《格物初论》。

窗外的月色清冷,洒在他疲惫的脸上,他却从未后悔 —— 书院是他播下的革新种子,学子们是未来的希望,哪怕付出一切,也要护住这株刚发芽的新苗。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陈则宏独自扛下所有罪责的奏折,又听闻暗影传来的 “陈则宏暗中保护学子,未牵连一人,甚至变卖私产资助离京学子” 的密报,心中五味杂陈。

他拿起奏折,指尖划过 “皆由臣一人承担” 六个字,轻声对身边的太监道:“陈则宏此人,虽行事激进,却无反心,只是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啊。”

他知道,这场看似是 “学术之争” 的文化围剿,终究是一场政治博弈,而陈则宏,不过是棋盘上一枚关键却危险的棋子。

京城的寒风越来越烈,格物书院的大门虽仍敞开,却少了往日的热闹,只有寥寥几位学子在诵读儒学经典。

但陈则宏知道,只要火种还在 ——

那些转移到地下的课程,还在继续传授;

那些避走他乡的学子,还在坚持学习;

那些藏在人们心中的科学思想,还在悄悄生长 —— 这场革新之路,就不会结束。

他独自站在书院的石碑前,指尖轻轻抚摸着 “格物致知,经世济民” 八个大字,石碑的冰冷透过指尖传来,他眼中却闪过一丝坚毅:

“纵有千难万险,我亦护你们周全。总有一天,这书院的钟声,会再次响彻京郊,这实学的种子,会在这片土地上遍地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