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儒门兴党锢,孤臣护新苗(1/2)
格物书院的晨钟在京郊的薄雾中回荡了整整一年。
起初,这钟声与其他书院的暮鼓晨钟并无不同,可随着时间推移,它渐渐成了传统文人耳中的 “异音”——
当书院学子用算学精准核算出漕运三成的损耗,揭穿了漕运官多年的贪腐;
当他们用格物知识改良的龙骨水车,让京郊千亩旱田变成良田;
当 “地球是圆的”“人非生而知之,需经实践验证” 的言论,像初春的草芽般悄悄钻出京城学子圈的土壤时,以徐太傅为首的守旧派,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国子监明伦堂的朱漆大门紧闭,堂内却如煮沸的开水般嘈杂。
数十位白发老儒围坐在长条案前,案上整齐摆放着陈则宏编写的《格物初论》与《新制算学》,书页上被红笔圈点得密密麻麻,“离经叛道”“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的批注,像一道道血色伤疤。
徐太傅身着绯色官服,手持《格物初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气得山羊胡不住颤抖:
“‘力者,使物动或静之因’?孔孟圣贤千百年从未有此言论!此等夷狄之学,竟敢堂而皇之走进我朝书院,传授给我朝学子,这是要动摇我晟朝国本啊!”
他将书卷重重摔在案上,墨汁溅出,染黑了 “格物致知” 四个字。
翰林院编修王士祯立刻起身附和,此人素来以 “卫道士” 自居,此刻更是满脸义愤:
“更可恨者,陈则宏竟敢打破‘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女子本应在家中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却被他招入书院,抛头露面研习‘奇技淫巧’,与男子同堂听课、同食同窗,这是公然败坏纲常伦理!长此以往,天下人皆效仿,我朝礼仪何在?”
“王大人所言极是!”
一位来自江南的老儒捋着胡须,痛心疾首,
“老夫近日听闻,书院竟教女子测算土地、修理农具,这哪是女子该做的事?简直是本末倒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 “学术异端” 骂到 “伦理败坏”,最后在徐太傅的主持下议定:
由徐太傅牵头,联名上书皇帝,要求即刻关闭格物书院,将陈则宏革职查办,押入诏狱审讯,并焚毁所有 “异端教材”,肃清 “歪风邪气”。
三日后,一道厚厚的联名奏折被送入御书房。
奏折的封皮上,密密麻麻签着七十余位官员与名儒的名字,既有朝中位列九卿的礼部尚书、吏部侍郎,也有各地闻名的书院山长。
奏折中,他们引经据典,从《论语》《孟子》到《礼记》,洋洋洒洒数千言,字字句句都在控诉陈则宏的 “罪状”:
“陈则宏聚徒讲学,所授非孔孟之道,乃西洋夷狄之术,败坏学风,蛊惑人心,致使学子不敬圣贤、不重伦理,长此以往,恐生祸乱。”
更有甚者,在奏折末尾直言:
“书院学子皆为乱臣贼子之苗,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学术之争,很快便被保守派引向了政治攻击。
徐太傅暗中联络瑞亲王旧部 —— 那些因瑞亲王倒台而失势,却仍潜伏在朝堂中的官员,在早朝上掀起了一场针对陈则宏的弹劾风暴。
礼部尚书率先出列,手持弹劾奏折,声音洪亮如钟:
“启禀陛下,臣近日听闻,格物书院学子常聚集在茶馆酒肆,议论朝政得失,非议祖宗之法,甚至有人妄言‘税制需改,官制需变’!此等言论,皆由陈则宏有意纵容,若不制止,恐引发朝野动荡!”
紧接着,三位御史联名出列,为首的御史高举奏章:“陛下,陈则宏聚徒千人,弟子遍布京畿,甚至江南、北疆都有其追随者,此乃结党营私之兆!更有传言,他暗中联络异珍阁,囤积粮草、铁器,效仿前朝王莽,借讲学笼络人心,图谋不轨!请陛下明察,早日除之,以绝后患!”
“王莽之志” 四字如惊雷般炸响在太和殿,满殿文武瞬间噤声。
御书房内,弹劾陈则宏的奏折已堆积如山,皇帝坐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奏折上 “王莽之志” 四个字,眉头紧锁。
他虽赏识陈则宏的才干 —— 治水安澜、平定北疆、改革经济,桩桩件件都为晟朝立下大功,可陈则宏在学子与百姓中的声望,也确实让他心生忌惮。
如今保守派群起而攻之,若处置不当,要么逼反陈则宏,要么得罪满朝儒臣,无论哪一种,都可能引发朝局动荡。
消息传到格物书院时,正值午后的格物课。
陈则宏身着青色长衫,手持一枚凸透镜,在阳光下调整角度,试图让光斑聚焦在干燥的艾草上。
“大家看好了,光线汇聚之处,温度会升高,达到一定程度,便能引燃物体。”
他话音刚落,艾草便 “噗” 地一声燃起细小的火苗,学子们顿时惊呼起来,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提问:
“山长,为何光线聚在一起就能生火?”
“若用更大的镜片,是不是能点燃木头?”
陈则宏正耐心解答,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守门老仆张伯匆匆跑来,神色慌张,脚步踉跄。
张伯在书院待了三年,素来沉稳,此刻却满脸焦急,显然是出了大事。
陈则宏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让助教继续授课,自己则借口 “查看试验田”,跟着张伯走到后院。
刚绕过假山,秦风便从树后走出,他身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脸色凝重,手中捏着一张折叠的密报:
“大人,暗影刚截获的消息,保守派已拟定了一份名单,要抓捕书院核心教师与李墨、苏瑾等几位常议论朝政的学子,污蔑他们‘通敌叛国,私通狄戎’,明日一早就会动手!”
陈则宏接过密报,指尖飞快展开,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心中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 保守派拿不到他的把柄,便要拿无辜的师生开刀,用牵连之罪逼迫他就范。
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保,而是如何护住身边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人。
他立刻让人召集书院所有教师,在书房紧急议事。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众人紧绷的脸庞。陈则宏站在案前,神色凝重却语气坚定:
“如今形势危急,保守派要的是我的命,却要拿你们与学子开刀。他们想通过抓捕你们,逼我认罪,甚至牵连更多人。当务之急,是让大家安全脱身,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他指着案上的书院地图,开始部署:
“算学、格物、商学这些敏感课程,暂时转入地下。京郊有处农户,是暗影的外围据点,他家有三个地窖,足够容纳授课的师生,由秦风安排暗影成员暗中保护,每日的食物与水,也由暗影负责运送;
李墨、苏瑾、赵衡这几位常被保守派提及的学子,即刻收拾行装,带上身份证明与盘缠,由暗影护送离京,前往江南异珍阁分号 —— 那里有咱们的人,安全有保障,待风头过后再回来;
至于所有‘异端教材’,除了留一套藏在书院密道的暗格里,其余的尽数装入木箱,贴上‘儒学典籍’的封条,暂时封存到杂物房,对外就说‘奉陛下旨意,暂授儒学,停开实学’,先稳住保守派。”
“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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