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选择站队?独善其身?(1/2)
清晨的驿馆庭院里,桂树的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每一颗都像揉碎的月光,折射着初升朝阳的微光。
微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露珠顺着叶脉缓缓滚落,“嗒” 地一声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圈水渍,很快又被晨风吹干,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陈则宏刚练完一套现代强身健体的拳法,额角沁着细密的薄汗,沾在鬓角的发丝上,他抬手用袖口擦汗时,指腹还能感受到皮肤的灼热 —— 这套拳法他练了二十多年,每次练完都能让他心神安定,可今日,指尖却莫名带着几分躁动。
就在这时,驿馆的老杂役张阿公匆匆走来。
张阿公年过六旬,背有些驼,平时总是慢悠悠地扫着地、浇着花,连走路都怕踩疼了蚂蚁,今日却脚步踉跄,像是被什么追着似的。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边缘被汗湿的手指捏得发皱,边角都卷了起来。
走到陈则宏面前时,他先是左右飞快扫了眼庭院四周 —— 东边的杂役房里,扫地的老刘正低着头摆弄扫帚;
西边的水井旁,洗衣的王婶在捶打衣物,没人注意这边 —— 这才凑上前来,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先生,方才在后门,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把这个塞给我,他戴着顶旧草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说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张阿公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满是紧张:“他还说…… 还说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尤其是州府来的人,要是走漏了消息,让我…… 让我小心点。”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像是怕有什么灾祸降临。
陈则宏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纸,纸面上还带着清晨的凉意,甚至能摸到造纸时留下的细小纤维。
他缓缓展开,动作轻得像怕弄坏什么珍宝 —— 不是因为纸条贵重,而是他隐约猜到,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会让本就复杂的州府局势,变得更加棘手。
纸上是用炭笔写的字迹,笔画潦草,有些地方甚至因用力过猛而划破了纸页,墨粉簌簌往下掉,却透着一股急切的意味:
“先生之才,张别驾甚为赏识。自先生推行审计、债券之法,州府财政渐有起色,流民亦得安置,此等功绩,别驾看在眼里,亦赞在心中。”
开头先是一番恭维,接着话锋一转,直奔主题:“若愿相助,待他日别驾掌权,必奏请朝廷授予先生从七品主簿之职,掌管全州农桑事务 —— 此职虽不算高位,却能自主制定农桑政策,下辖三县农官,调度百石粮种,比先生如今‘无官无职’的幕僚身份,不知体面多少。先生近日推行审计,屡遭李长史刁难,若愿与别驾合作,别驾亦可从中斡旋,保先生查账无阻,再无人敢寻衅滋事。”
纸条末尾没有署名,连落款的日期都没有,但 “张别驾” 三个字像钉子一样扎在纸上,每个笔画都透着拉拢的意味。
陈则宏指尖轻轻摩挲着字迹,炭粉沾在指腹上,留下淡淡的黑色痕迹。
他心里清楚 —— 张承业之前的拉拢还只是在议事时说些 “先生辛苦了”“有难处可找我” 的场面话,这次竟直接许以实职,甚至点明了 “审计受阻” 的处境,显然是摸清了自己 “想做事却无实权,处处受制于人” 的软肋,想用官职和便利来拿捏自己。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袖中,指尖用力,纸团被捏得更紧,边缘的炭粉蹭在衣袖内侧,留下一小片黑印。
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投向州府的方向 —— 那里的飞檐在朝阳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张承业以为一个从七品主簿,就能让自己放弃初心?
他忘了,自己来州府,从来不是为了官职,而是为了去年旱灾时,在流民村落看到的那些饿肚子的孩子,为了那些连过冬棉衣都没有的老人。
他刚要转身回房,就见二柱从外面回来。
二柱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平时总是精神抖擞,今日却脸色凝重得像块乌云,手里的油纸包敞着口,里面的肉包子凉得发硬,油汁浸透了油纸,留下深色的印记。
二柱快步走到陈则宏面前,气息还没喘匀,就压低声音说:“掌柜的,方才我去西市买早点,在王记包子铺门口,听见几个商贩凑在一起议论,声音不大,却听得真切。”
他咽了口唾沫,语气带着几分愤慨:“一个卖豆腐的老汉说,您是从北边来的‘奸细’,还说您提出的审计制度是‘苛政’,故意折腾州府官员,把账目查得鸡飞狗跳,就是想搅乱永安州的秩序,好帮北狄打进来。旁边一个卖菜的老妇人还跟着叹气,说难怪最近粮价涨了些,原来是您把州府的钱都‘骗’去给北狄了,还问周围的人,是不是该联名去州府请愿,把您赶出永安州,免得招来灾祸。”
“什么?”
陈则宏心里一沉,像被一块冰冷的石头砸中,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这流言来得太巧,正好在张承业递信拉拢之后,显然是有人故意散布。
目的也很明确 —— 不仅要败坏他的名声,更要煽动百姓的敌意,让他失去推行改革的群众基础。
毕竟,若是百姓都认定他是 “奸细”,那审计制度就是 “奸细的苛政”,债券就是 “奸细的骗局”,他后续的所有工作,都将寸步难行。
结合之前李默在清河县的刁难 —— 故意让衙役拦路、扔他的手令,陈则宏不难猜到这流言背后的推手。
李默向来擅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上次军械局主事被查出虚报账目,他就曾在州府散布 “审计小组公报私仇,故意针对老臣” 的谣言,后来还是周大人亲自在议事时澄清,才把风波压了下去。
这次,李默显然是想故技重施,而且手段更狠,直接把 “奸细” 的帽子扣了过来。
回到房间,陈则宏将揉皱的纸条重新展开,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平铺在桌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纸上,让潦草的字迹显得更加清晰。
他刚要叫小花,就见小花端着一杯热茶进来,茶杯是粗瓷的,边缘还有个小缺口,却是小花最喜欢的 —— 这是去年她生日时,陈则宏在西市给她买的。
小花见父亲脸色凝重,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连忙把茶杯递过去:“爹,您练完拳是不是累了?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可当陈则宏把纸条和二柱听到的流言一五一十告诉她后,小花气得攥紧了拳头,茶杯都被她捏得微微晃动,热水差点洒出来:
“张别驾和李长史也太过分了!拉拢不成就造谣,他们就不怕百姓知道真相吗?上次在西市,您帮流民筹钱买种子,王掌柜、刘老板还有那么多商贩都看着呢,怎么会是奸细!”
陈则宏坐在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沿,“笃、笃、笃” 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在叩问着眼前的困境。
他陷入沉思,眼前闪过流民村落里王老汉期盼的眼神,闪过李寡妇孩子冻得通红的小手,闪过东村落里绿油油的麦苗 —— 这些画面,让他原本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过了片刻,他抬头看向小花,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思:“如今州府派系分明,就像一条河,被中间的礁石分成了两半 —— 一边是周大人,想革新弊政,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一边是张承业和李默,想守着旧有的利益,继续用权力谋私。咱们因推行审计和债券,与周大人走得近,早已被他们视为‘周党’,就算咱们想站在河中间,不偏不倚,也会被两边的浪头卷进去。”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流民名册,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名字 —— 每个名字后面,都记着家庭人口、困难情况,有些名字旁边,还画着小小的符号,比如王老汉旁边画了个 “麦” 字,代表他领了麦种;李寡妇旁边画了个 “衣” 字,代表她需要过冬棉衣。
指尖触到这些符号,陈则宏的语气多了几分沉重:“可若是直接站队周大人,风险也很大。张承业背后有江南富商支持,去年州府修河堤,一半的银子都是江南富商捐的,他只要跟富商们说一句‘这河堤没必要修’,就能让银子断供,到时候汛期一来,下游的百姓就要遭殃;李默在州府经营了十年,各县的县令、县丞,有一半是他的门生或旧部,他一句话,就能让咱们在各县的改革推行不下去。”
他合上册子,眼神里满是担忧:“一旦周大人在朝廷失势,或是被调走,咱们在州府就会寸步难行,之前推行的改革会付诸东流,流民们好不容易领到的麦种,恐怕也会因为没了后续的农官指导,旱死在地里;咱们筹来的债券资金,也会被张、李二人挪用,百姓们还是过不上好日子。”
小花皱着眉,眼眶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轻声问:
“那咱们该怎么办?既不能完全中立,又不能贸然站队,难道就看着他们造谣、刁难,让流民们的希望破灭吗?”
“当然不能。”
陈则宏眼神坚定,像燃着一簇小火,照亮了眼前的困境,
“我想好了,咱们不站河的任何一边,就做‘搭桥的人’—— 以‘技术官僚’的姿态行事,专注于农桑、财政这些实事,只给周大人提建议,不参与他与张、李二人的权力争斗。比如审计制度,咱们只按规矩查账,不管查的是张承业的亲信,还是周大人的老部下,只要有问题就上报,不刻意针对谁,也不包庇谁;债券推广,咱们只负责制定方案、指导执行,张承业想让他的人参与发行,只要不贪污、不克扣百姓的钱,咱们也不反对。”
他拿起桌上的流民名册,翻到农桑规划那一页,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各县的播种面积 —— 清河县五千亩,云溪县三千亩,还有其他几个县的数字,密密麻麻写了一整页。
“而且,咱们得加快情报网的建设。之前在西市,王记杂货铺的王掌柜、布庄的刘老板都愿意帮咱们传递消息 —— 王掌柜的儿子在州府当差,负责整理官员的议事记录,能听到不少内部议论;刘老板的货郎走街串巷,各县的集市、村落都去,能知道百姓们在传什么,也能知道各县吏员的动向。”
陈则宏的手指在名册上轻轻点了点:“现在可以再联系清河县的孙老板、云溪县的李粮商 —— 孙老板是清河县最大的粮商,张承业的人买军粮都要经过他的铺子,他能知道张承业最近有没有大量调粮,是不是在为阻挠改革做准备;李粮商跟各县的农官关系好,农官们私下里说的话,他都能知道,能提前告诉咱们李默有没有要为难农官、破坏播种的打算。这些人常年做生意,消息灵通,又都受过咱们的恩惠 —— 去年旱灾,咱们帮他们联系了流民帮忙收割庄稼,还帮他们躲过了李默的苛捐杂税,他们肯定愿意帮咱们。”
小花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原本泛红的眼眶里,此刻满是光彩。
她连忙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咱们不跟他们玩权力游戏,只专心做事,让他们抓不到把柄,就算想刁难咱们,也找不到理由;同时摸清他们的底细,他们一要使坏,咱们就提前防备。比如这次的流言,要是咱们早知道李长史要散布谣言,就能提前跟西市的商户打招呼,让他们帮着跟百姓解释,不让百姓被误导。”
“没错。”
陈则宏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小花的头,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待会儿我就写几封信,分别寄给西市和各县的商户,信里不提派系,只说拜托他们帮忙留意‘影响农桑和流民安置的事’,比如有没有人故意破坏麦苗,有没有人散布不利于改革的谣言,免得给他们惹麻烦 —— 他们都是生意人,不想卷入官场争斗,这样说,他们更容易接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可以去府衙后院,跟周夫人学做针线 —— 周夫人身边的丫鬟,不少是官员家眷送过去的,比如张承业的小妾就送了个丫鬟给周夫人,李默的妹妹也送了个。女眷们聚在一起,总爱聊些家里的事,张承业最近跟哪个官员走得近,李默最近有没有去哪个县巡查,这些事,丫鬟们都会跟周夫人说,你在旁边听着,说不定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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