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露锋芒（2/2）

“第二，”我继续道，目光扫过汤盅，“火腿的选用，是顶级的徽州金华火踵，没错。但投放的时间点，早了至少二十分钟。导致其咸鲜味过早、过度释放，虽增添了汤的浓度，却也破坏了几种食材鲜味层次递进的节奏感，使得火腿味略显‘霸道’，掩盖了老母鸡本应扮演的、更醇和深厚的‘基石’角色。”

那位掌控海鲜渠道的“海王”林总，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看向我。

“而最关键的是第三点，”我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如炬，直视顾老，“吊制这锅汤的核心汤师，至少换了人，或者……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锅汤上了。”

“胡说八道！”顾老身旁的一位中年男人忍不住出声呵斥，他是“云水阁”的现任行政总厨，“制作这道汤的，一直是我们德高望重的赵师傅！他怎么会……”

我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自信：

“以前的赵师傅，吊汤时习惯在最后阶段，加入极少量的、他自己秘制的陈年花雕酒酒渣，用以提香去腥，平衡火腿的咸度，并能引出更深层次的复合鲜味。那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酒香，是这道‘开水白菜’真正的‘魂’。”

我的手指轻轻点向汤盅：“但现在，这盅汤里，我没有闻到那缕‘魂’。有的，只是按部就班的食材堆砌，和失了‘神’的技艺流程。”

我看向脸色已然煞白的行政总厨，和眼神剧烈闪烁、握着拐杖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的顾老：

“如果我没猜错，赵师傅要么是身体抱恙，无法亲力亲为；要么……就是已经被其他竞争对手，用更高的价码，‘请’走了。而接手的师傅，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所以，这道汤，空有‘开水’之形，已失‘开水’之魂。而这，也折射出‘云水阁’后厨……乃至背后股东之间，恐怕并非铁板一块吧？至少，在核心人才的去留和掌控上，出现了不容忽视的裂痕。”

“噗通”一声，那位行政总厨脸色惨白，竟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撞在了身后的多宝格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眼神慌乱地看向顾老，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顾老，这位在省城餐饮界叱咤风云数十年的泰山北斗，此刻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恼怒、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深的、带着一丝颓然的复杂情绪。他没有去看行政总厨，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整个花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我这番抽丝剥茧、直指核心的“品鉴”惊呆了。这已经不是品鉴一道菜，这是……透过一道菜，进行了一次精准无比的人事洞察和商业诊断！

许久，顾老才长长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吐出一口气，那口一直提着的气泄了，他整个人仿佛都佝偻了几分。他缓缓放下一直紧握的拐杖，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他摇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言喻的疲惫，“张先生，老夫……服了。”

他转向众人，坦然道，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不错。老赵……上个月底，已经被‘京韵楼’挖走了，带着他的几个得意弟子一起。这道汤……是老夫逼着现在的师傅，按照老赵留下的笔记，勉强复原的。本以为足以瞒天过海，没想到……”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场旨在展示实力、甚至可能带有几分考校意味的宴会，被一个年轻人，用近乎“神迹”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撕开了所有华丽的伪装，露出了底下不堪的内里。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审视、怀疑、甚至带着轻蔑的目光，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难以言喻的敬畏，以及……一丝火热的、想要结交与利用的渴望。

“食卦”之名，不再仅仅是发布会上的空泛概念，也不再是圈子里的模糊传闻。它是在省城最顶尖的圈层私密场域里，用一次无可辩驳的、近乎恐怖的实战，确立了其“微观洞察”的绝对权威，以及其背后蕴含的、足以颠覆认知的庞大价值。

晚宴在一种极其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众人纷纷上前与我交换名片，语气变得异常客气甚至恭敬。顾老亲自将我送到“云水阁”门口，临别时，他握着我的手，力道很重，眼神复杂：

“张先生，省城这片浅水，怕是困不住你这真龙了。京城水深，望你……一切小心。日后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句客套。这是在省城顶级圈层里，我真正赢得了第一块立足之地，也为“观澜”日后在省城的深耕，扫清了许多潜在的障碍。

坐进回程的车里，邹帅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喃喃道：“开水白菜……我的天，你连他们核心汤师被挖走了，股东有矛盾都能‘尝’出来？这……这已经不是‘食卦’了，这简直是‘读心术’！”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省城夜景，目光深邃。

这，只是开始。

“观澜”的锋芒已然初露，接下来，便是携此余威，真正叩响京城那扇厚重的大门了。而金爷那根糖葫芦所代表的邀请与考验，也显得愈发清晰和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