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露锋芒(1/2)
京城的风云初起,但“观澜”的根基,仍需在省城这片已经耕耘过的土地上,打下最坚实的几根桩基之一。发布会后的第三天,我受邀参加了一场在省城顶级私人会所“云水阁”举行的品鉴晚宴。
“云水阁”隐匿于省城最负盛名的园林景区深处,车行至景区门口便需换乘专用的观光电瓶车,沿着蜿蜒的竹林小径行驶数分钟,方能见到那扇毫不起眼的月洞门。门内别有洞天,亭台楼阁,曲水流觞,移步换景,处处透着苏式园林的精致与含蓄。晚宴设在一间临水的花厅,窗外是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与远处隐约的亭台轮廓,厅内则是典雅的中式陈设,紫檀木的桌椅,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荷花的清幽。
能收到“云水阁”请柬的,皆是省城真正顶尖的人物,非富即贵,且大多底蕴深厚。他们不像京城那般锋芒毕露,却更显沉稳内敛,带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作为新近声名鹊起的“观澜”创始人,在这里,更像是一个需要被审视和验证的“新人”。
宴会的主人,是省城餐饮界的泰山北斗,顾老。一位年近七旬、精神矍铄的清瘦老者,手持一根光润的紫檀手杖,笑容和煦,但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深处,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精明与挑剔。他亲自在厅口迎客,与每一位来宾寒暄,轮到我了,他伸出手,握手时力度适中,干燥而稳定。
“张先生,年少有为,声名远播啊。”顾老笑吟吟地看着我,语气客气,但那种客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听说张先生有一双能洞悉食材本源、品鉴人间至味的慧眼?正好,今晚我们准备了几道粗茶淡饭,还请张先生不吝指教。”
“顾老过誉。”我微微欠身,神色淡然,“晚辈是来学习的,指教不敢当。”
“诶,不必过谦。”顾老笑容不变,引我入席,“美食之道,达者为先。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想听听新鲜见解。”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看似融洽,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有怀疑,也有等着看笑话的冷眼。邹帅作为我的陪同,坐在我身旁,略显紧张,低声向我介绍着在场几位关键人物的背景——有掌控本省大半海鲜渠道的“海王”林总,有旗下拥有数十家连锁酒楼的李董,还有几位背景深厚、产业遍布各界的低调大佬。
前几道菜,皆是精品。一道“清汤燕窝”,汤色清澈见底,燕窝丝缕分明,火候恰到好处;一道“黄焖鱼翅”,汤汁金黄醇厚,鱼翅软糯入味。众人交口称赞,顾老也面露得意,这些都是“云水阁”的招牌,代表着省城餐饮的最高水准。
我细细品尝,却未发一言。这些菜,好则好矣,但仍在“技”的范畴内,是可以用经验和标准复制的完美。
直到那道“开水白菜”被端上来。
精致的白瓷盅,盅内清澈见底的汤液中,静静地卧着几颗如同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白菜心。汤面不见一丝油花,菜心舒展,形态完美,仿佛一件静置的艺术品。一股极其清淡、却又层次丰富的鲜香,随着热气袅袅升起,沁人心脾。
“来了。”顾老抚掌轻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这道‘开水白菜’,看似至简,实则至繁。是我们‘云水阁’的镇店之宝,也是老朽最为得意之作。用的是三年以上的老母鸡、金华火腿上方、精瘦猪肉、干贝……十余种顶级食材,历经八小时文武火交替,吊出高汤,再经过多次扫汤(用肉蓉吸附杂质),直至汤体清澈如开水,方能成就这般返璞归真之味。最后取最嫩的白菜心,以这‘开水’慢浸至熟,取其清甜,融其鲜香。”
众人闻言,无不赞叹,纷纷举勺。
我却并未动勺。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落在那盅“开水”之上。
汤色,确实清澈。但在顶灯特定角度的照射下,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顶级清汤应有的、纯粹的“透亮感”,那汤水中似乎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极淡的“浊意”,并非杂质,而是某种……“力有不逮”的痕迹。
我微微俯身,靠近汤盅,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鲜香扑面而来,浓郁、醇厚,是顶级高汤应有的基底。但就在这澎湃的主调之下,我的感知如同灵敏的声纳,捕捉到了几丝不和谐的“杂波”。火腿的咸鲜过于突出,甚至隐隐压过了老母鸡应有的醇厚底蕴,而干贝带来的海鲜风味,则显得有些“飘”,未能与汤汁完美融合,像是后期强行加入的点缀,而非浑然一体。更重要的是,那股本该是灵魂所在的、源自长时间熬煮后胶原蛋白分解产生的“胶质润感”和“骨香”,显得后劲不足,缺乏一种贯穿始终、回味无穷的穿透力。
我睁开眼,在顾老自信的目光和其他人期待的注视下,用白瓷勺,极其轻柔地舀起一小勺汤,并未入口,只是放在鼻尖再次细细嗅闻,然后缓缓倾回盅内。汤液落下,在平静的汤面上激起的涟漪,其消散的速度和形态,也与我记忆中最顶级的清汤,有着微妙的差异。
“顾老,”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主位的顾老,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整个花厅安静了下来,“这道‘开水白菜’,形神兼备,已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顾老脸上的笑容更盛,刚要开口客气两句。
我却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只可惜……火候,差了最后一分。而这差的一分,暴露了三个问题。”
刹那间,整个花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顾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握着拐杖的手指微微收紧。
“张先生,此言何意?”顾老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和煦已然消失,带上了一丝冷意。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缓缓陈述,仿佛在解读一份摊开的报告:
“第一,这汤的‘扫汤’工序,至少少了一遍。或者说,最后一遍扫汤所用的肉蓉,新鲜度不够,或者比例略有偏差,导致汤体中仍残留了极其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悬浮颗粒物,影响了其最终的‘透亮度’和入口的‘顺滑度’。这并非技艺不精,而是……心浮气躁,急于求成。”
顾老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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