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开张冷雨(2/2)
下午,雨还没停,天暗得像傍晚。我坐在柜台后的凳子上,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对面网吧和奶茶店偶尔有人进出,可没人往我这儿来。疲惫、焦虑、失落裹着我,像要把我淹了。
我开始算账:日租金、水电、骨头和煤气的钱、要坏的菜……越算心越凉,手脚都冰了。那锅骨汤加热加水好几次,味道淡了些,没了早上的浓香味。我走过去搅了搅,汤在锅里无奈地滚着,像我一样,在耗着仅有的劲。
就在我对着汤桶发呆,快被现实打垮的时候,门口传来个略带沙哑的女声,还有收伞的“啪嗒”声:“哟,小张老板,开张啦?”
是王姨。她撑着把旧黑伞,伞骨有点歪,站在门口。五十来岁,微胖,穿件半旧的藏青呢子外套,脸上带着街坊特有的表情——有点关心,又有点审视。她的小卖部在街角,顺带管着几间出租屋。
“王姨。”我连忙站起来,擦了擦手,有点局促。开业这么惨,面对房东,总觉得没面子。
王姨收了伞,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水,走进来。她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空地面、空桌椅、满当当的选菜柜,最后落在桌上的空碗上,眉梢动了动。“怎么样,小张老板?头一天生意还行?”她语气平常,像拉家常。
我张了张嘴,想说“还行”,可看着她的眼睛,实在说不出口。我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了摇头:“不怎么样,王姨。就早上朋友来捧了场,中午没几个人。这雨……没人出来。”
王姨“嗯”了一声,走到选菜柜前,手指在冻豆腐和海带结的格子上点了点:“东西准备得倒足。雨天人少正常,别急,开店得熬。”她顿了顿,突然问:“你本钱还够周转不?我看你置办这些,没少花钱。”
这句话戳中了我的软肋。我脸上发烫,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是今天的营收,薄薄一叠,不到一百五十块。我嗫嚅着:“有点紧……王姨,房租能不能……”
王姨摆摆手打断我:“房租月底再说,按合同来。”她又看了眼选菜柜,尤其是那些快坏的菜,突然说:“我小卖部里还有点冻豆腐、海带结,放着也卖不动。我搬半箱过来,你先卖,算你赊的,等你赚了钱再给我。”
没等我反应,她就冲进雨里。几分钟后,她抱着个旧纸箱回来,里面码着冻豆腐、海带结和腐竹皮,还带着小卖部里烟酒和灰尘的混合味。“放这儿了。”她把箱子放在地上,拍了拍手,“街里街坊的,互相帮衬。你这店开起来,我那儿也热闹。”
我看着那箱冻豆腐,喉咙发紧。我知道,王姨小卖部的生意不差,哪会卖不动这些?她是看我难,给我台阶下。这份情,比什么都重。“王姨……谢谢您。”我声音有点干,除了谢谢,不知道说什么。
“谢啥。”王姨撑着伞走了,背影在雨里越来越小。
雨夜的反思与微光
王姨走后,我盯着那箱冻豆腐,愣了好久。赵胖子的仗义,王姨的善意,像两簇小火苗,在冷雨里暖着我的心。可现实还是冷的——账算下来,今天肯定亏了。
傍晚,雨小了点,变成淅淅沥沥的雨丝。晚课结束的学生多了,街上有了点生气。或许是雨小了,或许是招牌在夜里显眼,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虽然不多,但选菜柜里的菜总算下去了点,尤其是快坏的绿叶菜。
我又忙了起来,烫煮、收钱,累得腰直不起来,可心里踏实了点。九点打烊时,我清点账目——刨去赵胖子他们付的钱,散客营收只有一百二十八块五毛。这点钱,连食材成本都不够,更别提房租水电了。
我关掉大部分灯,只留操作间一盏小灯,搬了凳子坐在门口。雨后的街很凉,空气里有泥土的腥气,还有远处小吃街的香味。我低声念着“多多麻辣烫”,招牌的霓虹在我脸上晃。开业前的期待,被雨浇得透透的,我总算明白,赵胖子说的“挣辛苦钱”是什么意思,也懂了“开店容易守店难”——难的是熬,是扛住一次次的打击。
路还长,还泥泞。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明天汤要熬得更好,菜别备太多,王姨的冻豆腐要记得还……那些关于“规律”的模糊念头,早被生存的压力挤到了脑后,太远了。
我站起身,骨头“咯吱”响。拉下卷帘门,锁好,冰冷的铁皮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
明天,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