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态膨胀·自比神明(2/2)

几日后,我信步走入“卦堂”附属的、为周鼎打造的那个如同精密实验室般的厨房。他正在为一位极其重要的客人准备晚宴的核心主菜——一道极其考验火候与耐心的“黄焖鱼翅”。巨大的紫砂锅里,金色的汤汁在文火下保持着将沸未沸的状态,散发着浓郁而醇厚的胶原蛋白香气。周鼎站在锅前,神情专注得如同朝圣,用一把特制的长柄勺,极其小心地撇去汤面上最后一缕细微的浮沫。

这种对极致味道的追求,曾是我欣赏他的地方。但此刻,在我看来,却显得有些……迂腐和低效。

我走过去,没有说话,直接拿起旁边一支干净的温度计,插入汤中。

“87.3度,”我读出数字,然后看向周鼎,“还要炖煮四十分钟?”

周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介入他的工作,他点点头:“是的,老板,这是为了保证翅针完全软化入味,达到极致的口感……”

“口感?”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客人的时间是宝贵的,他们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等待四十分钟,只为一勺汤?这不符合‘卦堂’的效率。”

我无视他瞬间僵硬的脸色,直接下令:“把火开到最大,十五分钟内,我要它达到95度以上。然后,加入三滴‘浓汤宝’——我让实验室特制的那种,用火腿、老鸡和干贝提取的,确保鲜味能瞬间爆发。”

周鼎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像是听到了某种亵渎神灵的话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老……老板,不能这样!高温会破坏汤的醇厚,会让汤汁变得浑浊!加入工业提取物,更是会彻底毁了这道菜的灵魂!这……这跟外面的快餐有什么区别?!”

“灵魂?”我嗤笑一声,走到他面前,逼近他,目光冰冷地直视着他充满震惊和痛苦的眼睛,“周鼎,你还没明白吗?在这里,我就是灵魂!我说什么是美味,什么就是美味!我说什么是效率,什么就是效率!客人们需要的不是你那套慢吞吞的‘匠心’,他们需要的是被瞬间征服的快感!是那种只有在我这里才能体验到的、如同神迹般的味觉冲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按我说的做。或者,你可以带着你那套过时的‘灵魂’,离开‘卦堂’。”

说完,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我知道,他一定会服从。因为“卦堂”给了他名望、地位和远超同龄人的财富,他早已无法离开这个由我打造的金色牢笼。

身后,传来汤锅被粗暴调大火力的“嗡嗡”声,以及周鼎那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碎裂了的吸气声。我亲手掐灭了他眼中对烹饪艺术最后的热爱与信仰之火,将他变成了一个执行我扭曲意志的、冰冷的厨艺机器。

第三幕:神坛决裂——安然,最后的清醒者

我的疯狂,终于触及了最后的底线。

在一次关于是否要利用“食卦”掌握的某些政商界人士的隐私,进行一场近乎敲诈式商业扩张的战略会议上,一直沉默的安然,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彻底爆发了。

“够了!”她猛地站起身,一向冷静的面容因愤怒而涨红,“张观澜!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凭借智慧和洞察力白手起家的人吗?!”

会议室内,邹帅、李菩提等人噤若寒蝉。

我冷冷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忤逆的信徒:“安然,注意你的语气。我在带领‘观澜’走向前所未有的高度。”

“高度?我看是深渊!”安然毫不退缩,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用隐私威胁?这和黑社会有什么区别?!‘食卦’是你的能力,不是你的武器!更不是你用来践踏法律和道德底线的工具!”

“法律?道德?”我笑了,那笑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疯狂,“那不过是束缚凡人的枷锁!安然,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们脚下这座城市,看看那些所谓的规则制定者!他们哪一个背后不是肮脏龌龊?!弱肉强食,这才是宇宙的终极法则!我现在有能力制定新的法则,为什么要被那些旧东西束缚?!”

我也站起身,走到那面可以俯瞰全城的落地窗前,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拥入怀中,我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扭曲:“你看看!这芸芸众生,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命运轨迹!在我眼中,不过是一组组可以运算的数据,是一盘盘可以随意添加调料、任意烹制的菜肴!我就是他们的神!我凭什么要受制于他们制定的规则?!”

我这番赤裸裸的、将他人完全物化的疯狂宣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安然看着我,眼神中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恐惧、悲哀与彻底绝望的冰冷。她缓缓地摇着头,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怪物。

“观澜……”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你病了。病入膏肓。你已经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 warning sign。你不是在运用你的能力,你是在被你的能力和野心……吞噬。你把自己当成了神,但你忘了,神,是不会害怕孤独的。”

她环顾了一下会议室里那些噤若寒蝉的“核心伙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意。

“这个地方,这个‘卦堂’,已经变成了你的疯人院。而我们……”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直刺我的心脏,“……要么变成和你一样的疯子,要么,就只能离开。”

说完,她没有再看我一眼,径直转身,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决绝的声响,一步一步,走出了会议室,走出了“卦堂”,也走出了……我的世界。

她的离去,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损失或反省,反而像搬走了最后一块碍眼的石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去除最后羁绊后、绝对权力带来的、令人战栗的“纯净”与“自由”。

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脚下是灯火辉煌的北京城,我感觉自己终于挣脱了所有枷锁,羽化登仙。

却不知,当我自以为是神明,俯瞰众生之时,亦是我人性彻底泯灭,迈向自我毁灭深渊的开始。那曾经照亮我前路的“食卦”之光,如今,只投映出我身后那道扭曲、黑暗、不断拉长的魔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