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爷的“家宴”(2/2)

这顿“家宴”,这桌“便饭”,其意义远超之前那场极尽精致的接风宴。我拿起筷子,心中了然,金爷今天要品的,不是我应对大场面的能力,而是我融入这种最本质、最核心圈层的“底色”。

我夹了一筷子清炒豆苗放入口中。豆苗的清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那是一种毫无修饰的、来自土地的生命力。火候精准,多一分则软烂,少一分则生涩,恰到好处地保留了其脆嫩口感。这看似简单的背后,是对食材本身最大程度的尊重和理解。

我又尝了一块红烧肉。肉质软糯入味,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咸甜比例恰到好处,汤汁浓郁却丝毫不粘口。这火候的掌控,时间的拿捏,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我细细品味着,不仅仅是味道,更是这味道背后所传递的信息。这桌菜,看似随意,实则处处透着讲究——食材的新鲜度,调味的精准度,火候的掌控力,无一不是顶尖水准。这是一种内敛的、融入日常的奢华。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碗米饭。米饭颗粒分明,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的米香。这不是普通的市售大米。

我仔细看着米饭的色泽、形态,甚至用筷子轻轻拨动,感受其粘性和弹性。脑海中,关于不同地域、不同品种大米的特征知识迅速闪过。

“金爷,”我放下筷子,目光落在米饭上,语气带着一丝笃定,“这米…不是北方的粳米。粒型细长,透明度高,腹白较少,米香清幽带甜…这应该是岭南一带,特定小产区出产的丝苗米,而且,很可能是晚造的特级品。”

金爷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他没有说话,等待我的下文。

“丝苗米对水质、土壤、气候要求极高,尤其晚造米,积累的养分更足,口感也最佳。”我继续说道,仿佛在解读一个密码,“但能产出如此品质丝苗米的地方…据我所知,并不多。其米粒微微泛着一种极淡的、类似珍珠的光泽,这似乎是…珠江口咸淡水交汇处,冲积岛上特有的沙壤土才能培育出的特征。”

我抬起头,目光与金爷对视,缓缓说出我的推断:

“金爷早年,想必在两广、琼州一带,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而且,那段经历,与水有关,甚至可能…与海有关。这米,不仅仅是口味的选择,更是一种…念想,或者说,是那段峥嵘岁月留下的味觉印记。”

我顿了顿,看着金爷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要透过它们,看到他尘封的过往。

“那段经历,塑造了您的一部分性格底色——既有岭南的灵活变通,也有面对风浪时的沉稳与决断。这碗米饭的滋味里,我似乎能品出一丝…海风的咸涩,与开拓的艰辛。”

话音落下,暖阁内一片寂静。

布衣老者站在一旁,垂下的眼帘微微颤动。

金爷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他脸上的平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感慨,甚至有一丝…被触及内心深处最柔软部分的动容。

他缓缓放下筷子,目光不再如深潭般不可测,而是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某个波涛汹涌的年轻时代。

“……”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他那一声悠长的、仿佛带着海风气息的叹息,以及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如同老兵回忆起硝烟岁月般的光芒,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拿起酒壶,亲自为我斟了一杯温好的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瓷杯中微微荡漾。

“这酒,配这饭,正好。”他举起杯,看向我,眼神已然不同。

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平视。

我知道,这顿“家宴”,我通过了最核心的考验。

我不再只是一个有用的“能人”,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触摸到了这位京城大佬真实脉搏的……“自己人”。

尽管,我深知,这“自己人”的界限与代价,依然模糊而危险。

但这一刻,在这间温暖的、飘着家常菜香的暖阁里,我与金爷之间,确实建立起了一种超越寻常商业合作的特殊连接。

这连接,始于一碗看似普通的米饭,源于我那洞穿味觉直抵人心的……

“食卦”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