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耐心的极限(1/2)
康复之路,并非一条稳步上升的曲线,更像是在迷雾笼罩的崎岖山路上跋涉,时而会攀上一小段缓坡,时而又会毫无征兆地跌入更深的谷底。照顾一个心智被永久定格在混沌幼年的人,是对人类耐心极限最残酷、也最真实的考验。这种考验,并非来自惊天动地的苦难,而是源于日复一日、水滴石穿般的重复、停滞,甚至倒退。
周深早已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热血和愧疚感行事的年轻人。他学会了专业的护理技巧,掌握了观察情绪的“晴雨表”,甚至能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幼师一样,设计简单的互动游戏。然而,理性上的准备,永远无法完全抵消情感上的磨损。
那些看似无穷无尽的重复,最能消磨人的意志。每天,他需要以同样的耐心,教她辨认同一个颜色的积木;用同样的语调,哄她张开嘴接受喂食;用同样的旋律,安抚她因不明原因产生的焦躁。进展微乎其微,有时甚至感觉像是在原地踏步。今天好不容易学会将勺子凑近嘴边,明天可能又变得笨拙不堪。这种看不到明显回报的付出,像在沙漠中播种,偶尔发现一株嫩芽的狂喜,很快就会被漫长无边的荒芜感所淹没。
沟通的障碍,则是另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爱意、所有的担忧,都无法通过语言传递给她。他只能通过观察她的表情、动作、声音去猜测她的需求,像一个永远在解谜的侦探,却常常得不到正确答案。这种单向的、近乎徒劳的情感投递,时常会让他感到一种置身于巨大无声旷野般的孤独。
周深也是人,有血有肉,会疲惫,会情绪低落。他将自己的真实情绪隐藏得很好,在何粥粥面前,他总是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平静和温和。但在内心深处,负面情绪的暗流始终在涌动,寻找着决堤的缝隙。
那个临界点,在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到来了。康复师安排了一项新的手眼协调训练,需要用特制的夹子将小绒球夹到对应的彩色杯子里。这对何粥粥来说难度很大。她试了很多次,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夹子要么夹不住球,要么在半途就掉落。反复的失败让她开始变得焦躁,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呜呜”声。
周深像往常一样,坐在她身边,轻声鼓励,试图手把手地引导她。但何粥粥的烦躁情绪越来越强烈,她突然猛地一挥手臂,不仅打翻了装绒球的盒子,更是将放在桌角、周深前几天送她的一个精致的、上了发条会播放《小星星》的音乐盒,扫到了地上。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音乐盒摔成了几片,里面的小齿轮和音片散落一地,那首熟悉的旋律再也无法响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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