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秋情藏(2/2)

汗水混着尘土流进眼睛里,涩得睁不开。

这劳动强度,远超他前世任何一次加班。

就在这繁重艰辛的劳作中,赵戈冰冷坚硬的心态,却像石头砸开了的冰面,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到了闾左之间那点微薄,却无比珍贵的相互帮扶。

李老栓家的男人前些日子被征去修阿房宫了,只剩病弱的婆娘和两个半大孩子。

他家的地,是陈涉和另外几个壮劳力默默帮着收完的。

没有豪言壮语,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陈涉割完自家那一小块地,转身就进了李老栓家的田垄,弯腰挥镰。

王家嫂子刚生了孩子,虚弱得下不了地。

她家地里的活,是几个平日寡言少语的老妪,佝偻着腰,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赵戈看到其中一个头发花白,走路都颤巍巍的阿婆,艰难地抱起一小捆粟禾时,旁边一个同样瘦小的妇人立刻伸手接了过去,两人相视,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最让赵戈心头一震的,是那个曾被王五踩进牛粪里的老农——刘老倔。

他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上似乎还残留着洗不净的污秽痕迹,人也更沉默更佝偻了。

但他家那几垄靠河滩土质最差的薄田,却是最先被收完的。

赵戈亲眼看到,天刚蒙蒙亮,陈涉还有闾左另外几个平时闷葫芦似的汉子,已经在那里弯腰割穗了。

没人招呼,没人说话,只有镰刀割断秸秆的“嚓嚓”声在微凉的晨雾中回响。

刘老倔拄着根木棍站在田埂上,浑浊的老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最终只是无声地朝着那几个背影,弯了弯他几乎直不起来的腰。

这点点滴滴,像细小的暖流,浸润着赵戈被暴秦酷吏和穿越者疏离感冰封的心。

前世生活在人情冷漠的都市,习惯了精致的利己主义,何曾见过如此原始,如此笨拙,却又如此坚韧不拔的守望相助。

帮扶不是为了利益交换,仅仅是因为“同是闾左人,同是苦命人”。

当最后一捆粟禾被艰难地运回各家门前小小的晒场,不过是稍微平整些的泥地,看着那堆起的虽然不多但终究是辛苦一年盼来的金黄。

闾左沉寂已久的空气里,终于有了微乎其微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