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算盘与账簿（1/2）

食堂后门那场充满威胁的对话，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苏茉莉的心头，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同惊弓之鸟。她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一只沉默的工蚁，埋头于永无止境的杂务中，不敢与马管理员有任何不必要的眼神接触，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清晨，天还未亮透，茉莉正挽着袖子在冰冷的水槽前清洗堆积如山的早餐碗碟，马管理员腆着肚子，踱着方步走了过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冷眼扫过，而是停在了她身边。

“苏茉莉。”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茉莉脊背瞬间绷紧。

“马管理员。”她低声应道，手下清洗的动作未停，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马管理员的小眼睛在她被冷水冻得通红的双手和低垂的侧脸上逡巡片刻，忽然话锋一转，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堪称“和蔼”的意味：“我看你干活还算细致，一直洗盘子也不是个事儿。从今天起，食堂仓库的进出登记和每日的伙食消耗核算，你也跟着学学，帮着记记账。”

记账？

茉莉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让她接触账目？这简直比听到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让她震惊！马管理员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一个他明显不信任甚至视为威胁的人？

这绝不是信任，这更像是一个陷阱！

“马管理员，我……我没念过多少书，不会算账，怕……怕干不好，耽误事儿。”茉莉连忙推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本能地想要远离任何与“账目”相关的东西，尤其是在撞破他和刘麻子的密谈之后。

“不会可以学嘛！”马管理员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拍了拍旁边一张油腻腻的木桌，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边角卷起的账簿和一个老旧的木头算盘，“很简单，就是记记数，加减乘除。胡彩霞那边我也会让她带你。这可是锻炼的好机会，别人想干还轮不上呢！”

他话语里的不容置疑，让茉莉明白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站在不远处正磕着瓜子的胡彩霞闻言，不满地撇了撇嘴，狠狠瞪了茉莉一眼，显然对要“带”这个她看不顺眼的人极为不爽。

“就这么定了。”马管理员不给茉莉再次拒绝的机会，背着手，转身走开了。

看着那本厚厚的账簿和油光发亮的算盘，茉莉只觉得它们像两张随时会吞噬她的血盆大口。马管理员这一招，太过反常，太过诡异。他究竟想干什么？试探她是否真的守口如瓶？还是想找机会在账目上做手脚，然后把责任推到她这个“新手”头上？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她不寒而栗。

接下来的半天，茉莉是在一种高度紧张和煎熬中度过的。胡彩霞极其不耐烦地、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草草跟她讲了一遍如何登记食材入库、出库，如何计算每日消耗，如何拨动那沉重的木头算珠。

“……听明白了没？笨死了！这么简单都记不住！”胡彩霞翻着白眼，将一本空白账簿和那架算盘推到茉莉面前，“喏，先把昨天剩下的那点土豆萝卜入库量登记一下，算算还剩多少斤两！错了可有你好看！”

茉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格子和大写数字，以及那架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算盘，头皮一阵发麻。她在扫盲班学的那点文化，面对这实实在在的账目核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不仅仅是记账，更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考试。她不能错，至少，不能让人抓住明显的把柄。

她回忆着胡彩霞刚才讲解的、支离破碎的要点，笨拙地拿起那支笔尖分叉的蘸水笔，小心翼翼地在那粗糙的账本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歪歪扭扭的数字。然后，又伸出纤细却布满伤痕的手指，生疏地、极其缓慢地拨动着冰凉的算盘珠子。